《黄杨木梳》——送给我记忆里的那个人。(5)

三
拿着梨回到书房，刚一坐下便被子亭劈头问了一通，敷衍几句后他又看见我对着梨子发呆，开始笑我跟没见过世面一样，把个梨子当好物儿。我这才得知，这梨本是人人都有，只不过我吃到中途便起身离开，没有立时领到罢了。
他取笑我之后，看见我还只是出神，便打起梨子的主意，我叹了口气，把梨往他桌上一推，由他去大快朵颐。只是心里暗暗决定，以后吃饭一定不提早离席了。
有了可回味的事，时间便也没有那么难挨了。
夜里回到家中，忍不住由那个梨做引子，旁敲侧击地跟子亭打听着春燕，子亭也不加顾虑，几句说完了春燕的身世。说春燕今年不过十七岁，双亲在外谋生，留她和祖父相依为命云云。接着子亭又开始神采飞扬地说起春燕的一些佚事，说她早前是上过新学堂的，因先生觉得无人在侧甚是想念孙女，就留在身边亲自教了几年，如今只是操持家事；近两年，邻里都晓得这家有女初长成，媒婆一个接一个上门，都被她以照顾祖父的名义回绝了，人人都猜想她是不是早有了意中人。
一开始听着只觉得庆幸又了解了她几分，可听到最后，一瞬间便有一种如梦初醒的感觉，是了，这样好的一个女子是该谁见了都会思之如狂的吧。想到这儿，我的神色有些恍惚，子亭见我不再发问，便留我一人在桌前，自己上床睡了。

第二天的中午我故意没有提早离席，这才知道，春燕昨日是在我走开不久就在自己屋里吃好了饭，走到外面来了，之后她便一面洗水果，一面和院中诸人聊天。
塾中的学生一半和我年纪相仿，大多又是本地人，在塾中上了几年学的，与春燕的相熟程度自是我不能比的。我便识趣地坐在一旁，一粒一粒吃着碗里的饭，看着这些同学拿着不知哪里翻到的诗词语句向春燕“请教”，有个别渐通人事的还会说些别有深意的话，羞得她满面通红。春燕也懂些诗词，本来还可以侃侃而谈，最后被那些人逗得只会说一句“要死了，不学好！”
我每每都看得气愤又嫉妒，以为她从此便不愿意再来闲聊的，哪知之后几日，她照例与那些人嬉笑怒骂。有时，够不着去打，还会拿手里摆弄的辫子做武器。每次看她做这个，心里的妒意就会被暂时搁在一边，开始痴痴地想象她如果把那辫子散开，又该是怎样的好看。
每日有了盼头，便觉得时光飞快，就这样过了一月光景。只是自那天她塞给我一个梨，我和她再没有单独说过话，和那些人不同，我只是每次见了她时问声好，拿到吃食的时候道个谢，但仍像那天一样结结巴巴。
子亭也奇怪之前分明还那样打听，怎么到了跟前就这幅样子。我只好搪塞说不善交际，其实私下里也暗暗翻过唐诗宋词，想学那些人的做派，可总是没有胆量上前，连我都猜不透自己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