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杨木梳》——送给我记忆里的那个人。(3)
先生是等屋里的十几二十个学生都来齐后才到的,母亲提起时说他同祖父一样,是个前朝举人。可自我懂事起,这些秀才,举人的头衔都已经成了古意儿,但看他的岁数倒真可以做我的祖父,于是便对他生出几分尊敬。但再尊敬,对他讲的那些之乎者也,脑子也没有办法悉数全收。
上课不过半个时辰,我便时不时歪头,越过一边子亭的脑袋和靠窗的几位同窗,看向院子那头那间屋子,心想着那个姑娘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一次。直到头上在不经意间挨了几下戒尺,才老老实实坐直身子。可如此一来,因昨夜未睡足而起的困意又涌上来,便一面与它搏斗,一面让先生以为我在专心听课,当真痛苦非常。
事实上,到后来,假装认真大可不必,只因先生讲到兴起处,便达到忘我之境地,引经据典,口若悬河,连时间都抛在脑后,哪个管你底下几人是真的在聚精会神。直到我与睡魔打得不可开交,眼见就要落败之际,忽听见四周寂静下来,我以为先生已经发现我将要去见周公,又来给我当头棒喝,不禁猛然清醒,却只看见屋内众人都往门口看去。
只见一个穿着素色衣衫的人影从窗前闪过,脚步轻快,她的辫子甩起,停留过后服帖地回到背上,垂到腰间。见她最后几步跳到门框后,小半个身子探进来,扫了屋内一眼,嗔怪地跟先生说:“还讲还讲,老爷子,你要不要人家学生吃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