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杨木梳》——送给我记忆里的那个人。(7)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月，在子亭觉察出我的魂不守舍之后不久的一次集市上，他随口一提道，四月末是春燕的生日，我面上平静，心里却起了波澜。这一阵的习惯就是搜罗新鲜物件，以前自知是送不出去，这一次，却像是踌躇满志似的，在摊子上像替这些东西寻个好人家似的细细挑了起来。
可绞尽脑汁想了一遍，又觉得她什么也不缺，还生怕送乱七八糟的东西会送出冒犯来。叹了口气，正想往前面走，脑子里忽然蹦出她散着头发的模样，再低头一找，摊子上果真有一排梳子，模样，大小，材质都各不相同，一时犯了难。
摊主见我有意，就殷勤地问我送给谁的，我支吾着说一个女子，生怕一旁的子亭听见，摊主嘴里说着“这把是檀木，这把是桃木，那是沉香木”，见我拿起一个，又介绍道：“这是黄杨木的，拿这个梳头发，对头发好，对身体也好，清热解毒。”它有什么功效我也不全信，端详它的原因只是因为上面的刻画是一对燕子。
好的东西，何况是送人的，便无意讲价。子亭走过来时，正看见我掏钱付账，便问我买的什么，我把梳子藏起来，搪塞过去，拉着他回了家。
一旦有了想做的事，不论结果如何，在那日到来之前的日子里，都是充斥着无名的喜悦。这喜悦有时会冲昏头脑，麻痹神经，有些平时看重的事，现在也微不足道。

那日的早晨，坐下之后，看人也来全，只是先生未到，便借口上茅厕，身上揣着那把梳子并一张信笺出了门。跑到厨房旁边的墙根处，把东西在吃饭的桌子缝里，心想这样她准能看到。
回到座位上，还是心惊肉跳，因为心里的事，一上午竟正襟危坐地听了两堂课，但内里，心好似要跳出来，手心也一个劲出冷汗。
正午春燕来叫时，我趁着那半截身子一伸一缩，看见她今天穿了件新衣，也涂了些脂粉，屋中学生一阵起哄，老先生一呵斥，她害羞地走远，目光还是没有扫过我，是了，她还不知道那梳子是谁的呢。
学生们一哄而出，我突然不愿意跟着他们一道出去，便说不饿，让子亭自己去吃。远远听着院里热闹的谈论声，知道别人肯定也各自有各自的礼，也许比我的要新奇许多。
等他们都陆续回来时，子亭这个吃饭也不慢的却落在了后面。本以为他会像之前一样嬉皮笑脸地进门，不料他走过来时面色不佳地看着我，我见他犹犹豫豫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件物什：五寸来长，三指多宽，上面雕着一对精巧的燕子——一把黄杨木梳，是我送的那把。
恍惚间，我这才听清楚了屋里的交谈声，春燕今日穿的新衣，脸上抹的脂粉，一半是为了生日，一半是因为前几日先生所谓的有事，是因为又一个媒婆上门，而这次先生和春燕，都没有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