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杨木梳》——送给我记忆里的那个人。(6)
子亭告诉我春燕每逢洗完头发都会如此,众人司空见惯了,只是在我有一种心愿成真的感觉。那日也不知怎的,像是突然有了勇气一样,拿过子亭手里的书,翻到中间自己曾看过的一页,向众人围绕着的春燕走去。
本想无声无息地在一旁听着,不料春燕正说着李商隐,我脚步声一近,她眼睛就直直地看过来,看见我手里的书就笑着一歪脑袋,好像是看一个稀客似的。周围的同学也都齐刷刷看着我,我觉得如芒在背,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有哪里不懂?”语气轻柔,她对谁都如此。她的头发被风微微吹起来,显得脸更加小了。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摇摇头,“没,没有。我又懂了……”也不敢看她一眼,就转身走开,身后一阵嬉笑,随后又回到原来谈论的东西。子亭奇怪地看着我直到坐下,说我的脸红得要滴血。我一言不发,盯着书上的那首词,呆呆地看起来。
四
若让我回忆那天之后我过的一段日子,用子亭的话说就是走火入魔。那一阵我吃饭不再磨磨蹭蹭到最后一个,而是话也不说闷头苦吃,别人半碗没吃完,我已经放下碗离开去温书了;子亭说我上课不再摇头晃脑,四处张望,是因为我总盯在一处发呆;手里的杂书越来越多,还爱写一字半句到草纸上,读来却不知所云。
若是先生有事停一天课,子亭爱和我去集市闲逛,看见些旧书,新鲜吃食,或是小物件,不管多少钱总要买一两件,但我买回家的东西既不摆着也不用,只是没事拿出来端详,之后又是一阵发呆。
子亭问我搜罗这些东西是不是要送人,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是因为知道自己送不出才只能自己端详着出神,不住地搜罗才能不住地想象,想象那天真的会实现。做不到的事情总爱一遍一遍地想若是去做会是怎样,但同时,却又看低自己不愿意迈出第一步。
那次在她面前闹了笑话之后,我再没有走到春燕面前一次,但念头总是不断地冒出来。每日都是低头走路,连接碗时都不愿意抬头,匆匆说句谢谢就狼吞虎咽。唯一抬头的时候就是每天中午先生拖堂,她来催时,目光贪婪地随着她的脚步,身段,背影一同游走。有时想象她能感受到我的视线,有时希望能从她每次扫视时的眼神里读出什么聊以慰藉,以此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