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来了(6)

“……了……它……”
“它……来……了……”
听他们说着“它来了”，蒲公英能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欣喜。那是一种万中无一的成就感，他甚至感觉自己好像有了一双不同于人类的耳朵，在晚风中嗅到它散发出的味道。
蒲公英想在这些野草中找到答案。
他不厌其烦地向野草们说着有关于自己记忆中的事情，有人类，有歌声，有稀奇古怪的声响，有阴晴圆缺的月色，有世间万物的奇特。蒲公英不知道野草是不是也能和自己一样思考，是不是能通过那三个字感受到自己的想法，但是他孜孜不倦地倾诉着，风雨不停，阴晴不变。
野草们也很争气，即使电闪雷鸣，即使风雪交加，即使大雨倾盆，甚至更艰难的时候也有声音传来。他们会说的话越来越多，蒲公英有时候还能听见他们的交流，他们的语气，他们的感情。泽漆草，碎米荠，狗尾巴草和喇叭花，寒来暑往带来了无数不同的声音。
是晚风带来的么？
不知道，但是蒲公英知道风很重要。他心中浮现出记忆中草原的样子，想必外面的世界已经和我能看见的破败有所不同了。一簇簇的色彩在干燥的沙地上铺开，枝叶的碰撞交融出绿色的天幕，彩色的繁星。晚风掠过叶芒，带回天上，蒲公英觉得星空也变得温和起来。

……
“它来了。”
当再一次说起行星组曲的木星篇章是多么的恢宏壮阔，蒲公英听见嘈杂的声音中响起了一句可以理解的话：“你是谁啊？”
随后，数不清的声音也尾随这句话的声音响起。
“我来自南边的一个小土坡。”“你的花蕊好漂亮啊。”“我的种子走了，我好难过……”“你有没有听见有个很响的声音在说‘它来了’。”
蒲公英听着他们的对话，心情其实也有些复杂。他们看上去也是只能听见“它来了”，但是从他们的话语上来看，他们理解了自己所说的东西。长年累月的诉说，他们好像懂了什么是思考，什么是逻辑，什么是感情。
可蒲公英总觉得，他们和自己还是有些不一样。
这种失落的情绪只持续了一阵，总的来说，蒲公英还是很高兴的——因为有人和他说着一样的话语，一样的能思考。
它肯定是能被人类能理解的，蒲公英想着，肯定也有植物和自己一样的。
他又想起那些人类，记忆中一直有人类和自己一样在仰望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