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梦(8)

六、
此后谢然专心礼佛不再过问世事，而春秋流转，再有谢陵的消息时，已是一年之后。
谢陵因慢性毒药病重的消息在某日传入宫中时，谢然失手打落了一盏瓷杯。
她扶着我的手都在颤抖，我一度以为她波澜不惊的这些年，不会有这样大的情绪，可她毫无焦距的眼泄露了她的情绪——她在慌。
赶到凉州谢府的时候，只有宁若守在谢陵身旁，闻得声响她转过头时，迎接她的是一记耳光。
谢然重重地打向她，打得她身形都不稳。
“是你？”
这些年谢然虽未过问谢陵点滴，却也曾告诫看守的下人不可胡为，没有道理共寝食的谢陵中毒而宁若无事。
幽暗的烛光下，我看到宁若脸颊通红，答道:“是我。”
谢然不可置信地问:“为什么？害宁家家破人亡的人是我，为什么你要害他？”
宁若闻言却低笑出声:“是啊，害我家满门的是你，所以我想过忘记一切的，想过这一切和他无关，只要他舍弃你，我就忘掉一切和他在一起，可是他不肯。”宁若扭过头，我看不见她的神情，只能看见她伸出手颤抖着抚摸上谢陵的脸。

“你要我怎么办呢，我忘不掉这仇，他却不肯帮我，独让我苟活着，让我对我的仇人卑躬屈膝。我恨他啊，恨他不肯对你下手，恨他让我像个替身一样守在他身边。你让我能怎么办呢？”
“什么替身？”
我似乎知道宁若要说什么，正要出口阻止，宁若却突然转头，狠狠地盯着谢然，在我出口之前道:“你一直以为你身边的奴才全心向着你吧？你不知道吧？谢陵他来京之前见过一个人，是谢母以恩相求的，那人出身于隐世的梅氏一族——最擅长修改记忆了。这件事，你身边叫阿木的奴才可比你清楚。”
“他忘记你了，他以为你真的是他的妹妹，我一直以为他的卿卿是我，可是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你有个小字叫卿卿。你不知道吧？这谢府里有个屋子，里面藏的全是你的画像，他的手笔我认得出，每一幅画上，都写着‘吾爱卿卿’……如果不是这些，我也不会查出原来真正的谢氏幼女早就死在回凉州的路上了。那么你呢？如今的谢氏女，高高在上的太后，和他共同长大的人，你又是谁？”
“他即使忘了你，都不肯对你下手，他的卿卿啊，你要我怎么不恨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