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一则其人(5)

“志向远大。”毛一则赞一句，后面的话没有讲，他等着见面的时候再讲。
见面的地方不是他想象中旌旗满布的什么同元教总坛，而是一座闹中取静的雅致小院。看上去一点儿也没有魔教教主范儿的中年文人气质如玉，不住咳嗽，慈爱地摸了摸女孩子的头，向毛一则自我介绍：“我姓李。”
毛一则知道李教主身体欠佳，李家姑娘这趟出门就是为了寻一味珍贵的药材，但他没想到欠佳到这种程度，苍白的脸上是更苍白的唇，咳嗽起来整个身子都在剧烈晃动。
“客人远来，中午设宴。”
居然是火锅宴，鸳鸯锅，红汤赤油，白汤清寡，泾渭分明。羊肉卷、牛百叶、牛肉、白菜、豆芽、黄瓜、香菇，各样菜色摆了满满一桌，有眼勤手快的下人在一旁伺候着，上桌的只有毛一则和作陪的李教主。
李家姑娘正亲自为李教主煎药，没来。
白汤先开，李教主只滚了几片菜叶，便停了筷子，也不知是否久病之下，只剩这点胃口。红汤后开，热辣滚烫，冒起滚滚带浓香的烟，毛一则架不住身后下殷勤伺候，吃了好些肉，喝了好几口酒。
若不是突然有下属来请示教内事务，这里几乎就是一户普通的文士之家。
那下属问：“教主，期限已到，还有三派不愿归顺，请示下。”

李教主咳嗽了几声，回答说：“老样子吧，让他们消失。”
毛一则边吃边说：“李教主，一句话就让人消失，真威风。”
李教主挥挥手让其他人下去，“我真心不愿有此威风，但要成一事终要有所付出。”
毛一则把没在李家姑娘面前说的后半句话说了出来：“就算整个江湖都这般付出，你想做的那件事，只怕还是做不成。”
“噢？为何？”
“那是国家的法子，不是江湖的。国家纷争，群雄率披甲百万纵横捭阖，逐鹿天下，所谋虽大，却清楚明白，都是‘天下归心’这四个字，如同这白汤，一眼见底。可江湖纷繁，如同这一锅浓稠红汤，人心与人心搅在一起，如何能够同出一源、统归一门？就算用武力勉强为之，也不能长久。这本是很简单的道理。”
“简单道理，”李教主笑了，笑着咳嗽起来，但笑里听不出一丝怒意，“听起来，你更好的法子？”
“我没有，我只是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自己多笑笑，顺便让其他想笑的人也笑笑。”
“能做到这样，已经不错，但如果只停留在这种程度，江湖不会变得更好，朽木只有把整层腐皮都剥去，才能长出新芽。庙堂之法，也可以在江湖一试，红汤虽浑，却是更有滋味，”他以一句自嘲结尾，“可惜我咳得厉害，吃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