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沉(5)
那时我觉得自己就要死了,于是很多事情那一刹那都想得很明白,和父亲吵的那些到底都是鸡毛蒜皮的事啊。
后悔的一线间,似乎有什么靠近。
然后一只熟悉而陌生的大手就攥住了我。
这时已经被河水冲出四五米远了的我被一把提出水面。
“救命啊!”他嘶声力竭的大吼。
是父亲。
万念俱灰,父亲跳下来干什么?
父亲双手紧紧把住我,用力将我向上托举,嘶声力竭地喊叫迎来了周围路人的注意。几秒钟,那些路人反应过来,也炸锅般奔走相告,我看不清楚,也没有看,我心中觉得自己应该保持冷静,但是始终慌乱,身体不自觉地抖动。
似乎体力不支,我听见他河水灌口的急喘声,顿时更加慌乱,父亲越来越往下沉去。
我偏偏想起更早的事情,诸如父亲他一直以来的不熟水性;他为我织毛衣却被我嫌弃后苦练十字绣的背影;他家长会上被数落时的佝偻的失望;他为了几毛几而与小摊贩吵架;即使母亲病终也未轻易流泪的眼角...
我声嘶力竭而不能,彻底丧失勇气来挣脱父亲,任他高高举起而随波逐流。
隐约间有人帮忙。
但我视线完全脱离控制,大脑停滞思维,任他们拖拽——
黄色是救援艇,红色是我新染的长发,白色是父亲的背心,黑色是头和远山,紫色是湿透的连衣裙,五颜六色五光十色糅合交融,迷迷茫茫,俨然不是夜晚。
……
再清醒我已上岸。
四处都是人,到处都是人,人的脚,人的鞋,人的声音,人的气味,但是少了什么。
我拼命挣扎回头去看,而河面早已恢复了平静。
河水始终是向西流去,人来人往人去人无,我语气呆滞地问旁边的一团黄色印象,噢那是人,搜救人员,我已记不得她他的脸。
父亲呢?
不说话,摇了摇头,我眼神迷离,他眼神微妙。
我沉默,手颤抖抚向脸颊,然后身体痉挛起来,整个人缩成了一团,发出奇怪的呜咽声,是在七窍流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