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志跋绥夫:论嫉妒(2)
只有在餐厅里,在夜晚的天空之下铺开自己白色桌子的餐厅里,在开着花的紫藤灌木和暗色的柏树之间,还闪动着兴奋的脸庞,听得到激动的声音,问题和答案。在所有的桌旁女士们都在讲述着细节,那些没有亲历的人们用自己好奇的黑色眼睛盯着见证者的嘴巴,而这些见证者,似乎带着满足感又一次经历了所发生事件的恐怖。所有人都对美丽的年轻女子表示可惜,香消玉殒,死在一个精神失常的嫉妒者之手;所有人都在回忆,她是如此之美,如此年轻,如此优雅。没有一个人说出了凶手的名字,所有人都直接用“他”来代替,同时,在这个称呼里能够感受到一种蔑视和惊讶,似乎这已经不是一个普通人,而是某种特别的,谁都无法理解的事物。
我偶然间成为第一波跑向杀人现场的人,我甚至还帮着把死者抬到了马车上。所以,至今我的手和脚都还在发抖,眼前还有那死去的恐怖的可怜的面孔、鲜血、无力下垂的纤细双手。我把她那大大的轻盈礼帽放在了马车的座位上,她的身旁,上面有着被揉皱的、被折断的花朵,我觉得,在它们之间,这位美丽优雅的活着的女子和这枝被折断的红色玫瑰———这纸做的没有生命的玫瑰之间有着某种共同的地方。
在餐厅了,我坐到了一个认识的人身边,这是一位著名的已经不算年轻的小说家,然后我给自己点了一杯水。
当我还在紧张地,上气不接下气地跟他讲整个悲伤的恐怖事件时,他喝着自己美丽的红酒,皱着眉头看着我,似乎他在我的紧张中感觉到某种不愉快的东西。
这是一个让人不愉快的人;我总是觉得,他只是为了争论而去争论,他总是并且在任何方面都努力与众不同,他不赞同最显而易见的事物,也不赞同最令人毋庸置疑的感觉。我不相信他,不相信他的怀疑论、他的平静,还有他的眼神……
或许,正因为此我总是第一个挑起争论,提出最为老生常谈的,最循规蹈矩的问题,似乎是为了试探他。并且屡试不爽,看起来似乎是最清楚不过的,最简单的事情他也总是表示不同意,并且总是有自己的看法,几乎总是悖论的。可是,有时候我会突然感觉到在这种悖论中有某种坚不可摧的逻辑在,让人必须要同意他的观点。
这一次我开始提起因为嫉妒而杀人的行为,在我看来,这些行为的荒唐性是不容被否定的。
“我不能理解……瞧,不喜欢了就不喜欢嘛……为什么需要把自己变成野蛮的、愚钝的动物来报复女性,仅仅因为她已经不喜欢你了……这真是某种未开化的遗毒,要是我,我就会像绞死疯狗一样绞死他。鬼知道他想什么呢,这位现代版的奥赛罗同某位女子好起来,就在想,这下子找到了一个仆人。您看到了吗?让女性感到幸福了……女子就应该一辈子对此感恩戴德。这种先生从来都不会想到,如果女性不喜欢他了,那是他自己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