夸父逐日(4)

我至今还记得招标会上的场景。老陈将3D投影发生器放在自己脚下，无人机投影仪飞向高空，无星之夜下，绿色的光点和白色的光棱，构建出光柱交织的效果图，与现实1：1的光影模型如同雨后春笋，广场大理石地砖成了画布，任由老陈挥洒一个新世界。
人们说那座建筑是个奇迹，人们也说那座建筑是个笑话，负责项目的官员不停的擦汗，不敢表态，按当时媒体的话说，这个设计大胆到能把牛顿气活过来。
它比哈里发塔还要高出百米，建筑的许多细节也同哈里发塔差不多，只是老陈的超模天大楼更狂妄，它是一座倒悬哈里发塔。底部尖细而顶端宽大，共计170楼，远看就像个顶天立地的火炬，几乎就要冲破云霾，迎来太阳。老陈说那是他4岁的时候看北京奥运会，受奥运圣火的启发所得，因此命名“奥林匹克火炬大厦”，象征人类不断挑战的精神。
那是想象不了的建筑，指导它交付使用的那天，人们才终于看清了它。它并不是万钧重量压在一点的陀螺，仍然依靠地基固定，据说大楼的地基深挖到地下将近800米处，建成了100层的地下室，在今天都是人类建造技术的极限。这份接近人类极限的地基支撑住了圆柱体外墙，确保了大厦的稳固，那外墙是玻璃做的，或者说是一种类似玻璃的新材料做的，透光性极好的，即便在酸雨之中，肉眼看去也若无物，反而像凸透镜面，放大了中间主体结构，像是那个顶天立地的火炬外配套的玻璃展柜。

中间主体结构则更令人叹为观止，通体青玉般温润的材料，散发出难以言表的绚烂色彩，由底部一点为起始，盘旋而上，慢慢扩散开，直至遮蔽天空，像飞龙裹挟七彩鳞片拔地而起，隐没于云霄之中。
联邦的官员悉数入住，媒体人员密不透风，人们第一次知道了慢透光玻璃这一新材料，从那以后，它就成了最尖端建筑的代名词，而大楼也有了个新名字——“盘龙柱”。
电梯直达地下100层，估计需要2分钟，它的内壁因此安装了环境灯光，昏黄的照明模仿落日的美景，给我的眼睛过渡一下，好适应电梯门打开后的黑暗。但好巧不巧，那些平日里除了抽烟什么都不会的警卫，今天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提前准备好了审讯室，将那个近300平米房间内的灯带悉数打开，才下电梯就亮得晃眼，在此工作了30多年的我，也有些辨认不清方向。
“雷主任！这里！”
声音传来的地方，恰好是光线集中处，那里的白色灯光不知为何夹杂着淡蓝色，让我产生走在蓝天白云下的错觉，穿着土黄色西装招手的人像一棵参天大树，是我这个行走在广袤荒原上旅人的标志物。
那个人正是老陈。我走到桌子边的时候，他正熟练地掸着烟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