夸父逐日(6)
老陈似乎有些不耐烦,手里的打火机急促地在桌面上敲打两下,收回了衣兜里,“你这份东西,是姓刘的那个老不死三天前留在家门口信箱里的吧?”
文件确实是原反贪办一把手刘主任给我的,但不是一般传送或者公文往来,而是三天前,他跳楼自杀之前,在门口几乎生锈的信箱里留给我的遗物,说是性命相托也不为过,但现在从老陈口中像个玩笑似的说了出来,时间、地点、人物,甚至是邮政停运多年后的那个只剩三个螺丝固定的信箱,都说对了。本以为按照老套路步步紧逼,能让老陈像其他嫌疑人一样露出破绽,谁想到他先给我了一个下马威,让我不得不停下,尽力控制住脸部表情,不让他看出心中的惊讶,转而陷入沉思,重新打量起眼前的老同学。
30年间,日照时间从6小时缩减到0,算是让人有个缓冲。也许正是因为这个缓冲,原本预言中的混乱并没有到来,相反,倒是人类的欲望愈发强烈。联邦议会召集各大公司的代表,全力投入研发,重核聚变技术的迅猛发展很快弥补了能源的不足,其他科学也相继突破奇点,人类的创新能力,在曾给与我们黑色眼睛的夜色中突飞猛进。只是,每掌握一项技术,除了公司在联邦的议会代表增加一位之外,好像并没有什么改变。
但细细回想,还是有改变的。比如公司的大楼越来越高,办公室到家的路途中,我也逐渐见不到一般老百姓,统一的能源价格每两年上涨一次等等。。。福利也有变化,比如每年抽取一名幸运儿,可以终生免费用电。身边所有人都在笑着说好,好像没人觉得太阳的消失有什么问题,不少人努力工作一周,攒下的工分还是能让他们享受周末的人造日光浴。
唯一不同的是就是反贪办,这个设立在地下99层,依靠地热发电自给自足的办公室。
当年的我作为新来的高材生,或自愿或不自愿地被分配到了反贪办,承担有人说神圣,有人说愚蠢的惩戒贪腐职责,第一个带着我熟悉工作的人就是刘主任,当时还是巡视员。
一开始反贪办的工作十分危险,实习期头一个月,我就在收到的文件信封里找出过三枚刀片。但或许是因为无知,我反而因此热血沸腾,好像自己是黑夜中擎着火把的人,多次主动请缨,终于在一个要案里独当一面,并遇到了后来成为我妻子的曼妙女郎,我大学学妹李紫涵,据说也是她们那一届的校花,不知看中我哪一点,插到了我这堆牛粪上。
三年五载,每天忙碌让日子过的飞快,我身上的奖章越来越多,反贪办的办公楼层越来越高,刘主任的头上也看见了白发,不过,随着贪腐案件逐年递减,外面的经济运行终于规律起来,也算是努力没有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