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华(10)

最明亮处，《离别曲》戛然而止。传言男子一曲毕，发现已是清晨，朝阳升起，顿觉豁然开朗，无所顾念。他奋不顾身跃下山崖，与世间决然离别，只为和妻子重聚。
《离别曲》，与世离别，只为与相爱之人阴间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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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春夏吹得很慢，因气息不稳，笛声断断续续。我听着他零零碎碎的笛声，只觉得心如刀绞，终于承受不住，出声阻止了他继续。
他如今这般，是否只是为了与谁团聚？他多次问我有无后悔的事，莫不是心有难解之愁，难言之隐？
我端了热水为他擦汗，侧面询问他过去之事。这次他倒是不再回避，只是同样讲讲停停，中途充满断片与沉默。
说来，也简单。
他和妻儿原是神仙眷侣，彼此相爱，又一起修炼，叫人好不羡慕。
后来年少轻狂，下手没有轻重，杀了几个厉害人物的后辈。
冤冤相报，他的妻子因他而死，他也从此修为难以精进，只能怀着愧和恨隐居此处。
我问苏春夏：“那后山，是否葬着你的妻儿？”
他沉默许久，然后点了点头。
“苏大哥，等你死后，我会将你和大嫂葬在一起。”我听完，握着他的手轻轻地说，而他，早已无力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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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秋雨一阵接着一阵，天气也越来越冷。
这些天，我常劝苏春夏别再夜间去后山了，秋露苦寒，生者更应当保重身体。
苏春夏常常前脚应下，后脚便偷偷往后山迈去，叫我十分焦心。
夜里，我再次逮到他，一阵秋风刮来，我赶紧为他披上衣服，强行扯着他回了卧房。他像往常一样失神，然后叹气。终于没头没尾地问我：“华卿，你可愿讲讲你的过去？”
我的过去无甚好说。我大概讲了讲，挑了点师兄弟欺负我不成的糗事，隐去杀了师父一段，枯燥无味地讲完，引得苏春夏沉默良久。
“华卿，这些年苦了你了。”他说，殊不知看着他这般作践自己，我的心中才苦。
“你说你被抛弃……那如今，可还恨抛弃你的父母？”
脑海中，师父的教诲、师兄弟的言语在我脑中闪过：若是父母未曾将我抛弃，恐怕如今我不会是名动天下的杀手，不会是苏春夏亡妻的替身，而会是一个寻常女子，爱娇爱笑，过着寻常的幸福生活吧？
我不恨，我却哪能不恨。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苏春夏的脸上浮起欣慰的神情。若我抛却前缘是他的愿望，我又如何能不满足？
“华卿，你是个好孩子……”他安心地说，有如和别人对话，叫我口中升起一股苦意。
我改变了主意：那个已死之人，何以让苏春夏神经错乱，迷恋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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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毫无预兆。
我早备了伞为苏春夏撑起，全不顾自己大半身子都被浇个透心。
苏春夏带着我往后山走去，一脚深一脚浅，路不长，走得却极慢。
“华卿，世上无无缘无故之恨，亦无无缘无故之爱。”
突然，他没头没尾地说，我不解其意，便不回话，只在他身后搀扶着他，为他撑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