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洛】后记（十八）聚散与别离·下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二人便来到了谢柔的梦境中。周遭雾气弥漫，昏黑一片，只有左前方不远处能看到一户窗边还亮着灯的房屋，从外看去并非云无月所熟悉的曲氏家宅，而更像是城镇中的小户。她随北洛慢慢走近，临到门前，未及推门便自动开启，北洛朝内看了一眼就停在门边，本已迈开的步伐又收了回去。云无月瞧了瞧他脸上那复杂的神情，带着一两分好奇朝内望去。
略显黯淡的烛光下，谢柔正坐在桌边缝着一件棉袄，和现实中早已老迈的她不同，坐于此地的谢柔似乎还不满四十，一针一线皆是得心应手，脸上也不知为何挂着一丝淡淡的欣喜和期待。未过多时，年轻的曲寒庭凭空出现在卧室中，他走到谢柔的对面坐下，瞧着她那一脸幸福的模样，心知肚明的他说道：
“北洛已经睡下了，你还想忙活到什么时候？”
谢柔不紧不慢地说道：“不急，等缝完这个袖口就休息，马上入冬了，这些日子稍微赶赶，给他备件新衣。”
“自打这孩子进了家门，这些年来你都给他做了多少衣服？别人家孩子过一年就穿不下的样式，北洛能穿个四五年，何必准备这么多呢？”
“你懂什么，这孩子早年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好不容易有个大户人家收养，不过就因为身子骨特殊些就被当成怪物赶出来，咱们家的吃穿虽然比不上城中的富贵人家，可也要让他过的舒服些。”
“哼，就你上心。说个正事，我这几日都打听好了，从这里往东去三十里有个叫栖霞的小村子，那村里人口不多，都是老实巴交的农家人，进出村里就一条山间小道，和外头联系也不怎么紧，最近的官府县衙几年都难得去一次村里头盘查，我们搬去那应该可以安顿下来。”
“真的？那敢情好呢，这些年换了三四个住处，也是该找个长居之地让北洛过过安生日子了，不过要在那教书习武广收弟子，怕是……”谢柔放下手中的针线，想到前些年颠沛流离的生活，颇有些感慨。
“不妨事，这些年在各地教习武艺存下的积蓄还有些，到了村里买块地，咱们自己耕种也能省下不少开支用度。北洛的剑术进步很快，等他再长得大些了，日常督促习武这些事就交给他来。”
“银两若不够用，我当年嫁过来的嫁妆也拿去典当了吧。”
“柔儿，这些嫁妆可是从你扬州老家带过来的，你当真舍得？”
谢柔犹豫了片刻，拍了拍怀中的棉袄，说道：“有什么舍不得的，家里好不容易添个儿子，咱们不疼他，谁疼他？就这么定了。若是这几日要搬，我明日便去典当行。“
“你这心偏的，当年我刚开武馆时也没见你这么大方呢？“
谢柔假装甩他个脸色，便继续忙活手中的针线了。
门外的北洛看到这一幕，顿感五味杂陈。
“我刚被师娘收养时，他们在城里已定居多年，是为了我才不得不四处漂泊的。你或许不知道，在没有战乱的年头，开武馆这类生意全靠城里的大户人家照顾着，穷人家的孩子学这个混不了饭吃，也就富家子弟有兴趣和条件学学。那几年在江南的几处大的城镇迁徙，虽然颠沛了些，可也确实快活。每逢节日，城中河畔的花灯烟火，街头巷尾的糖葫芦和各类吃食一直都是我最爱看的。但我长得慢，越是大的城镇，户籍查的也越严，为了躲避府衙的清查，隔几年就要换一处地方，最后老师和师娘才选在了栖霞这个偏僻村落定居下来。光开武馆也没什么生意，就索性开了学馆。村里有人想学识字，但交不起学费，师傅师娘就象征性地收点，每逢年节，弟子家就拿些粮食和田间种的瓜果来充学费。日子过的清苦多了，不过我一直觉得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