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九良】声声慢（16）

16.《风吹雪片似花落》
次日，周航早早的就跑到西厢门前的院子里站着。早晨凉，气温有零下十几度，又不断的刮着风，周航只穿了一身单衣，可无论风如何咆哮，周航始终站得笔直。
约莫有一个时辰，江延秋才从西厢走出来。
江延秋披着大衣，走到周航面前。只见周航眉头微皱，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微薄的嘴唇冻得有些发青，身体止不住的抖，看得江延秋心疼，想也没想直接就将肩上的大衣拽了下来，披在了周航的身上，“别仗着年纪尚小，就作践自己身体。”
虽口中没说，但江延秋心里真是自责极了――何必跟孩子置气呢，明明早就知道航航在自罚，怎么就没早点儿出来呢。
江延秋再不忍心周航受冻，一分一秒都不想耽搁，因此还没等周航回话，便开口道，“随我进屋。”
说完，江延秋便转身往屋内走。
身后的周航摸了摸披在肩头的大衣，嘴角一勾，微微一笑――大衣上还依稀能感受得到江延秋的温度。心说冷吗？好像一下就感受不到冷了。
周航抬脚快步走进了江延秋的房间，端端正正的站到了江延秋面前。
江延秋坐到了椅子上，深深的看了一眼周航，唯一的那一点儿气，早在看周航的第一眼时就烟消云散了，“航航，先生不怪你，也不是想要罚你，先生只是想要告诉你，解决问题的方式有很多种。我只要求你记住一件事，那就是你的安全永远要排在第一位，这世间没有任何一样东西，任何一个人会比你更重要。”
周航心头一激，脑海中一直重复着一个片段――“这世间没有任何一样东西，任何一个人会比你更重要”。
失措散去，剩下的只有愧疚，“先生，对不起......”
“你从来都没有对不起我，你是对不起你自己。”江延秋深叹了口气，“你终有一天要登台的，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总会对你有所影响。”
周航身子一震，眼眶一热，眼泪儿一下就上来了，是了，倘若不是在意自己的未来，先生这般有一身傲骨的人，怎会低得下头给人家赔不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还是在给先生添麻烦......
周航上前几步，双膝一弯，轻轻趴在了江延秋膝头，“先生，对不起。我总是给您添麻烦。”
江延秋微怔，看到周航小心翼翼的样子，恍惚好像回到了四年前，刚认识周航的时候――他还是像小时候一样，还是那么敏感，那么胆小。随后怜爱一笑，轻轻摸了摸周航的头，“我倒希望你可以给我添一辈子麻烦，我希望我可以保护你一辈子。”
周航沉思数秒，抬起了头，轻轻开口，“先生，我不登台了，您教我弹三弦儿吧。我就在台下给您弹弦子，倘若需要我垫戏，我便上场。只要能跟着您，我在哪儿都行。”
经过周航反复央求，江延秋还是遂了周航的心愿，教了周航三弦儿。
周航喜欢唱戏，选择学三弦儿，不过是因为他不想江延秋为难，这些江延秋心里头明镜儿似的，因此即便周航学会了弹弦子，江延秋也还是会尽可能的让他多登台。
民国十一年。
周航的嗓子极好，典型的高门亮嗓。悟性高，又肯用功，只一年时间便将三弦儿弹的有模有样了。性子不疾不徐，稳重大气。常客们给取了个绰号――“小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