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下曲(15)
“看看这边上。”一直默然跟随的辛巴达晃着分光镜提醒道,“有一片马蹄印从岔道插上来了,蹄铁络纹上是典型的中亚花色。”
阿拉丁颓然坐下,他看到留下那些蹄印的大食骑兵从道路上冲杀过去,这也许是一支从侧翼绕过了李嗣业部的游骑,他们追杀的足迹一直消失在坚硬的山石地段。
“他死在这儿了,我们跟丢了。”阿拉丁抚着身下的泥土,试图感受泥中遗骨的硬度。
“这儿还有一具,姿势很相似。”辛巴达往前又探了几步。
阿拉丁强打精神跟了上去,发现第二具遗骨亦是这幅伸臂过顶的姿势。他的面颊抽了一抽,快步向前,并扩大了分光镜的照测范围。
整条山道上,都是被那一小支骑兵杀死的遗骨。而他们大多保持着伸臂的姿势,指往同一个方向。阿拉丁掏出指南针测算了一下:“南偏东23度至35度之间,他们死之前最后面朝的方向,回家的方向。”
辛巴达则突兀地问道:“阿拉丁,你收藏的那片碎瓷,是不是挺窄的?”
阿拉丁闻言,冒着远方交火的震响,将那片刻着“斗醉客”的碎瓷取了出来:“怎么了?”
“这么窄的弧度,不像是普通大小的瓷器,倒像是管状物。”辛巴达提醒。
阿拉丁两眼一突:“是瓷笛!见鬼,见鬼!”
他跌撞着回到第一个倒毙的伤兵附近,开始挖掘他左手中攥着的那根管状物。
在夜色中,很难看清出土瓷笛上的铭文,阿拉丁只得用指肚去摸。摸到“斗醉”两个字时,他知道,自己漫长的追索要有尽头了。顺着斗字往上摸,他有着无数猜想,前面应该是写着什么人在“斗醉客”,或是在哪里、在什么地方“斗醉客”。
“北”,摸到这个字时,他一时觉得脑子里有些空白,“北斗”本身组成了一个连贯词,推翻了他所有的猜想。
顺次摸遍笛身之后,他确信只有七个字。夜空中,战火红磷映着过天星似箭,唯北有斗,不可以挹酒浆,他对着那七颗星辰,一字一顿地复述道:“一,樽,北,斗,醉,客,乡。”
莫怨塞下无醇酿,一樽北斗醉客乡。在远离故乡的塞外,一碗家酿实在是奢侈,兵士们在充盈酒碗的浊水中,看到的是醇如酒的夜和指引着归家方向的北斗七星。晚风呼啸着穿过山道,仿佛带起一路遗骸的叹息,“回家!”“回家!”
就差最后一下了。
铁浮屠已经被集束弹崩瘸了,而为了完整取得图兰朵,却不能粗鲁地将之一毁了事。在火控系统的辅助下,纽曼将三处攻击点标注在了目镜上,用穿甲弹击毁动力部,破甲弹大片杀断传动部线缆,碳振动刀从座舱和机体的连接部扎进去,三击必须同时完成,保证对动力、传动和驾驶员操纵的三重切断,最后再从容把机体内的图兰朵连同配套发电机一齐破拆出来。
降低到一个足以对铁浮屠发动“外科手术”的高度时,纽曼在侦听系统发现,图兰朵开始高负荷运转,仿佛在无线电的音域里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