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下曲(14)
“霰子没了!”重机枪手在无线电里呼叫道。
得到的回复却是百倍的危急,游击在讯道里嘶吼:“快撤!145快撤!”
这样的预警,仅仅为机枪组两名射手争得了一个回头机会,于是他们看到,猛禽的修影悄无声息地从后方夜空中俯冲下来,徐徐降低如一个黑天使。他们没看见与夜幕同色的集束弹药是从哪个方向落下的,那阴险的玩意儿显出形影时,已经膨炸成了一团将重机枪组连人带枪烧噬进去的辉红爆云。
“全体隐蔽,我来对付它!”游击感受着步甲移动时一耸一回的步震,双臂则飞快解锁着更多火力。
“‘竿’式防空炮已解锁。”
“手持机关炮已解锁。”
随着图兰朵的提示,右肩所载“竿”式防空机关炮开始击发,每一膛弹药都带着一束火尾,而高射速击发的弹药衔尾不休,使得炮口如同喷火一般映燃了一圈夜空;步甲的一对手持机关炮随即加强到火网中,在天幕咬下一排排发红的齿痕。而猛禽却像在蛛网间穿梭却不被粘连的灵虫,它在碰上防空弹药前一瞬间急刹、而使得长翼在惯性作用下向弹药炸开的位置微微一晃,宛如一位高超的舞者在敛晃着钢铁群摆,敏捷到令游击深感绝望。为了肃清仍然残存的步兵,更多集束弹药从那黑色机体中抛射而出,以一裂百的子母弹酷似天国被焚毁后降落人间的残渣,在帕萨梁城内外点落着阵阵爆鸣。
白石岭上,唐军千余残兵,最后一次摆成完整阵势。由一个个品字状三角阵列就的前锋,还未及发挥冲击力,便已经被大食骑群反推了回来,连带着将第二线驻队也冲垮了,两翼负责包抄迂回的骑兵,投入对面漫山盈野的骑群之中、就如落海的雨点一样转瞬不见。长驻不动的底阵战锋队,终于向前推进了一步,他们的第一个动作,是互相替身边同伴除去保护陌刀长刃的布鞘,成排长锋反射着星光,沿着统一角度斜支作拒马势。
“喝、杀听令!”李嗣业看着崩堤一样的驻队和潮水一样垮砸过来的敌骑喊道。
“喝!”随着主将的号令,一线战锋的陌刀手同时发出一记“喝”声,与普通的喝喊不同,这是靠着大力吸气而形成的讴音,每副胸腔中都郁足了运刀的底气,而无数把陌刀也整齐划一地指向一弯新月。
“杀!”如同引爆胸腔中郁积的火药,所有陌刀手同时炸喊出先前吸入的底气,合响成一记震荡山原的“杀”,成排锋刃月魄一样地同时挥下,而大食骑兵前锋,正好冲进了长刀一挥可至的险恶距离。被这猛力的挥刀一滞,第一线骑锋仿佛在半空中凝固了一扳念珠的时间,随即解体成无数断蹄残肢瘫摔下去。
“喝!”李嗣业指挥着战锋队旋入下一轮吸气呼气的斩杀动作,第二线敌骑已经映满了一双双发红的眸子。远山,撤退的火把映红了如雪的刀锋。
那名唐军伤兵恢复了急促的踉跄,裹在不知哪个藩国的队伍里撤到山后,沿抛物线落下的敌箭不时插进他的脚边寸许远的山石里。越来越多藩国部队从不同岔路离开,归路渐飘零;阿拉丁紧跟在他的脚印背后,不时被战场上剧烈的爆炸震倒,集束弹中飘出的火雨不断燎起他的衣角和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