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刀(6)

谢断猛地打断了他，喝道：“点破了又如何，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可我父亲还是死在他的手上，我的母亲还是让我报仇！”
“混账！”谢断的话激怒了本就未曾冷静的孟竹凡，他的手又一次触及刀匣，心头愤恨却被星禅和尚陡然一高的佛号压了下来。星禅和尚不急不缓地问向绷直了身形的谢断：“可孟老施主已经不在人世了，你的仇该如何报？”
“父债子偿”四个字在谢断心头一闪而过，但又觉得隐隐不对，这四个字背后没有母亲那双刻入他心底的怨恨眼眸，他的仇恨成了没有根的浮萍，一丝如释重负的感觉压抑不住。他狠狠地把刀插回刀鞘，道：“这个仇还没有完。”语气有些刻意。
孟竹凡也道：“不错，还没有完。”他眼睛里的蛇并未收起怨毒的信。
星禅和尚略为皱眉，忽然身形一虚，来到谢断身旁，苍老干枯的手抓起少年的衣后领子，像背麻袋一样把他扛在了背上。
“你干什么！”谢断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
“你可以借刀，老衲自然可以借人，老衲小庙里正好缺个干粗活的年轻和尚，借你来用用。只是借，不用你做真和尚。”说完便大步流星地往外走，走到店门，回头向叶幽息行了一礼，意味深长地说道：“叶施主，老衲多嘴一句，请你劝慰劝慰身边的孟小施主。”
叶幽息微笑了一下。这时已经放弃挣脱的谢断将手中的秋吟刀丢向了他。“还你，下次我会带着自己的刀。”他的声音和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酒肆小小门框里。
叶幽息接住刀的右手拇指在秋吟刀的刀鞘上划过一道半圆，然后将刀递到孟竹凡面前。他看着自己心爱部下眼中未曾熄灭的仇恨火焰，道：“拿着。如果在下次遇到那名少年前我劝慰不了你，而他又没有带着自己的刀，你就把这刀借给他吧。”
“您说，叶团长这句话什么意思啊？”白火蹩脚地模仿着递出刀时的叶幽息，他已经向傍晚时分才回到酒肆的掌柜的如实汇报了白天发生的事情，并将包括谢断那堆铜钱在内的所有酒钱放到掌柜的面前。他看了一出热闹、店里没有砸坏东西、讨回了所有企图趁机吃白食的食客的酒钱，这些事情加在一起让他有些洋洋得意。
正在记账的掌柜抬起头，看着他，答非所问：“那名和尚的馒头钱，你拿了吗？”
白火愣住了，看着掌柜的露出要扣自己月钱时才有的笑容，突然很想向谁借一把刀，把刚刚自鸣得意的自己砍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