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刀(3)

“原来你不是这座城的人，”叶幽息看着他脸上的淤青，看着他乱糟糟的头发，看着他眼里藏着的刀光，明白这已是他求情的语气，“你借我的刀所为何事？”
“杀人。”
“杀谁？”
谢断第一次没有干脆利落地回答问题。他吞动咽喉，母亲那张枯黄的脸庞在脑海中闪现，她长年干枯的嘴唇不断呢喃着他最终缓缓说出的四个字：“杀父仇人！”他的左手不自觉地握紧了包裹里的刀，整个人却已经出鞘，四周的气息为之一窒。
叶幽息敲击桌子，击碎谢断不自觉流露出的刀意。“你的杀父仇人，为何要借我的刀？你远道而来为父报仇，总不会不准备一把刀吧？”他说着话，目光却掠过谢断的头颅投向右臂环黑纱的年轻部下。
“我的刀不如仇人锋利，被他斩断了。”谢断流露一丝痛苦，那只断刀似乎插在了他的眉宇之间。他清晰记得被斩断的刀头在空中翻飞，自己仰着头吐出一口鲜血，身子如同断线的风筝，在杀父仇人被似血残阳拉得极长的影子里，在瞥见“虎狮刀场”那烫金招牌的下一瞬，人和刀头一齐落到了城中内河里。他强忍着巨疼潜在水里奋力地游，最终还是眼前一黑，等醒来时已经被河水冲到了一个桥洞底下，正好被搁浅在河泥经年累积而成的一片淤积里。他的衣裤鞋子都有破损，浑身上下包括脸上两处留下了无数淤青，那是昏迷时被河水冲带，撞上岸旁石块所留下的痕迹。
他在淤积里待了整整一天，借着星光看清河水中自己的倒影，无声地哭泣，蜡黄面容的母亲和从未见过的父亲站在倒影里，露出桥洞下深夜寒风一样冷漠的表情。然后他擦干眼泪，确定并无大碍，断定自己并非技不如人，只是器不如人，决心去寻找一柄好刀，一柄可以媲美“虎狮啸吼”的好刀。
幸运的是，当他爬到桥上时，他发现不远处便是这座城市内极为繁华的一处。他当然不知道那是离坎城里最著名的烟花之地，但他料定越繁华的地方越容易发现好刀，于是他在任何繁华场所都必然存在的阴暗角落里游走，虽然那些鲜红的嘴唇和裸露的大腿看得他脸红心跳，但根植在脑海中父母的冷漠眼眸，是天上的星、是城中的灯、是突然跃过他身侧一只野猫的瞳孔，无处不在，盯着他将目光落在别人的佩刀上。终于，他发现了吟秋，在一名不断引来媚眼的男人身上。
他安静地等待，等到这男人进到名为“玉琼楼”的风月场所，等到他把刀交给一名五大三粗的部下，自己搂着两名娇笑不止的精致女人入到内屋，等到那名部下在东方既白的时候终于打了一个盹。
刀已经在他手中，他绝不会放手，但他也确实不想在完成报仇之前惹上麻烦。他用最真诚的眼神望着这柄刀的主人。
叶幽息轻轻叹了一口：“你很聪明，但缺乏历练，不然不会说这么多的。”他转而问自己的年轻部下：“啊凡，你怎么看，要不要借这少年刀？”
孟竹凡冷冷回答：“不借。”
“为什么？”谢断扭过身，看着这名比自己稍大的年轻人。他背负一只修长刀匣，向下俯视的如蛇目光刺动谢断的怒火，让他不由自主地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