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泪水》12章 存在于虚无(4)

“你需要走出去。”
“但是，我什么也看不见。”我对无休止的下坠心有余悸，万一我再次踏出去，掉落到虚空之中，我的躯体已经恢复过来，我绝对会死，这次将会是尸骨无存。当然，这也只是我源于恐惧的想像。
“你不会死的。你死了，我也会死。相信我。”
他说得对，我是唯一一个隔离于社会的意识程序，他是属于我的次级程序，简单来说，他属于“我”这个社会的个体。地球表面的数据包光点，既不属于城市，也不属于“我”。它们是无法被处理的“垃圾”。
我闭上眼睛，感知著四周的存在，坚固无比的岩石，柔和地晃动着的光海，照射在身上、足以在十秒内把我蒸发的宇宙辐射和太阳辐射。是的，假如我还是肉身，假如我是人类，我一早就死了，而不是在地球表面飘荡四十年。
我准备踏出了我的第一步，忽地，丈夫阻止了我。
“张开眼睛。”
“不行！我做不到！”眼前是咄咄逼人要我把吞噬的深渊，我的身体僵硬，渴望着闭上眼睛的全知感。
“张开眼睛！不然你永远都看不到！”他增强了语气，语气中的不容反驳让我反感，但我无从反驳。
我张开眼睛，看着脚部的动作，我感知著岩石的存在。赤裸的脚掌踩在坚硬的、搁脚的小石粒上，顿时，整个地平线在我面前显现！无边无际，直到视线消失的虚点，是穹苍。还有随着我的踏步而扬起的沙子，可惜的是沙子很快会跌落回地面，因为缺少空气的阻力。
“然后，触碰光海里的任何其中一颗光点。”
我再次闭上眼睛，感知著。然后伸出手，指尖到达我所选择的光点的力场边缘，接着，力场消失，光点融入我的躯体中，我的脑海里增加了一段不完整的记录片段……
我需要全心全意地了解事物的存在，才能看到、听到、触碰到、尝到、嗅到它们，所以，我并不能再看见光海，而我把光点全部理解的一天，也是光海完全消失的一天。只要我想，我可以随意想象一个又一个的躯体，赋予他们行动程序和思考指标，就跟城市的创造者一样。
目前，我只启动了丈夫的程序。我不愿意让前人的记忆成为我的玩物，这是对他们的亵渎，最终地球只会成为我的游乐场。
但，我总是喜欢穿上古时的服装，体验所谓的维多利亚贵族时代、中华王朝时代、后工业时代、星际开辟时代、巅峰商业科技时代……假如其他智慧体和地外人类真的存在，那么在他们途经太阳系第三颗那布满裂缝赤红色的行星时，说不定会看到有两个奇装异服的怪人在一片不毛之地上停停走走，重复地伸出手，进行着奇怪的仪式。当然，我会先感知到他们的来临。
“现在，把你身上的伤痕都修复一下吧，我看着很不舒服。”丈夫突然打断了我的光点收集之旅，道。
我诧异地看着他，他的意识还在？我本能的恐惧袭来！
“我有足够的理智明白你的重要性。城市的逻辑需要抹杀你，但我已经脱离城市，我的逻辑中，你是不可销毁的。”
“你这是顾左右而言他。我如何算是被销毁？我的记忆被删除也不能算是销毁，我的意识被删除也不能算是销毁。你对我有所隐瞒。不要再骗我了。”我生气了，我在城市的时候，从来没有胆量对他生气。如今我拥有主动权和控制权，不知道他会否也对我产生恐惧，还是会思考着把我一杀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