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泪水》12章 存在于虚无

十二、存在于虚无
(5620字)
一颗泪珠滴落在平静如镜的光海之上，一瞬间，地球表面上掀起了滔天大浪。水份子之间的弱核力与光点自身的力场互相排斥，光海无法阻止泪珠的落下，泪珠在接触到力场时四散弹开，分成数十颗水珠，小水珠攻击着更多的光点，光点与光点之间的动态平衡被打破，互相挤涌。如同热油洒落入冷水中，十清九浊，整个地球表面都沸腾了起来。
巨浪翻腾，拍打着突出的岩山，而又被自身的力场反弹，震撼不到山峰丝毫。被后来居上的波浪纠缠，不得安宁。沉默了二千年的海洋剧烈地活动着，狰狞的样子仿佛愤怒地指控着谁的过错。
流浪到四方八面的水珠在海浪的冲击中，竭力拉近与彼此之间的距离，直至再次被巨浪打散。断断续续的似梦非梦中，时而沉寂于河床之上，碳化了千年的鱼眼珠子在旁默默看着风雨沉沦；时而被抛至山峰的顶端，仿佛能触到星星，遽然落下，水珠再次激起光海的翻云覆雨；时而在颓垣败瓦中找到属于主人家的椅子休憩着，接着再次被巨浪卷席而去……
无秩序的光波活动渐渐在一片平原中央形成了漩涡，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一滴水珠落在了漩涡的中心，水珠和光点之间的斥力为水珠隔开了一个平静的空间，慢慢地，第二滴水珠被光海运载至漩涡的中心，与静止的水珠融合在一起。接着，第三颗、第四颗……最后一颗水珠沿着亚特兰大中洋脊的起伏，跨越地中海小山脉的崎岖不平，掠过泥泊尔湖，翻过太行山，沿途观赏着古代文明建筑，进入青藏高原。光海的活动缓慢了下来，直至最后一颗水珠到达漩涡的中心，融合，重组。
我记得一片荒芜的寂寥，我记得死亡前的恐惧，我记得五亿平方公里的了无人烟，还有各地四肢扭曲的动物尸骨，黑夜中的银盘和骄阳，还有被挤迫、冲撞、反弹、紧压的动荡，和最后的安宁。我并没有看到这一切，我只是知道。我只是知道光海底下的岩石的赤红色，火山口残余物的银黑色，碳化鱼鳞的纯粹黑色；知道光海由光点组成的微光，七彩的阳光和月光，以及无比绚烂的、从宇宙四面八方传送至地球的十色五光。
但我看不到任何东西，我眼前既非虚无，也非真实存在。
我不能动，我并没有被锁上手环脚环，但也无法自由起舞。
我听不见，也触不到。我甚至无法感受到恐惧，我惯以为常对黑暗和虚无的恐惧。
我该感到恐惧吗？
为什么我应该感到恐惧？
是因为黑暗？还是因为虚无？还是因为独自一人？
忽然，我感受到强大的下坠力，把我往下方拉扯过去，速度越来越快，深不见底，永无休止。
寒意和焦虑的感觉掠过，这是恐惧的感觉吗？
不知过了多久，我渐渐地习惯了这速度。疑惑着，这恐惧的真谛，名不副实。
倏然，我的下方出现了一块石头。我没有看到石头的模样，我只是知道。庞大的无力感涌上心头。我不能撞在上面！我不能继续坠落下去！我会被撞皮开肉烂，我的内脏会被拍碎，肋骨会被脊椎压在石头上，转而插进肺部和心脏！这是恐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