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卢水之役(3)
“战阵之上,各安天命。”慕容膺拱了拱手,“孤自会在辽阳给你备好居所的。”
他勒马回转,“走吧,打完仗回营造饭。”
六骑跟在慕容膺的身后向着本阵奔去,北伯策马前进,突然向跟在旁侧的文士发问:“子瑜啊。”
“君上有何吩咐?”
“孤方才所为,很不合你的意,对否?”
“君上非常人也,行事自有韬略,然而君上身负万民之望,统御北地,也应当有人主的威仪。植在中州游学,听说家有百金的人家不会依靠二楼的栏杆,是怕摔下去;而千金之家的子弟绝不会站在屋檐之下,因为怕被瓦片砸到。区区殷实之家都有这样的考量,君上又怎么可以把自己的性命轻于一掷呢?而方才头曼不过一个夷狄的酋长,望之不似人君,不过一徘优而已,战而胜之也不会增添什么光彩,君上何必折辱于他,这不是自降身份吗?”
慕容膺无声地笑了笑:“看来你司马子瑜去中州游学有年,那边的纵横之术倒是学了不少。若不是你我少时相知,我又要被你这番道理吓得出冷汗了。”
“君上心性远非常人可比,怎会因为植一席话语就懵住呢?而如果只是中原韩魏之君那种庸主,植难道会用此法游说吗?”文士与北伯并辔而行,语气轻缓,带着世家子的雍容与狂士的傲气。
不过不是所有人都乐于看这对君臣旁若无人言笑晏晏,另外一个随行的武士,陶氏的陶益陶文约把话头抢过去了,“子瑜先生说的未尝没有道理,但我们武人厮杀,一是战前做好准备,像了解自己一样了解敌人,二就是战场上的动作,先要破对方的气势,再打乱他的指挥,最后割他的首级。君上若不是知晓头曼不过色厉内荏之徒,又有吾等随侍在侧,如何会答应匈奴人的邀约呢?子瑜思虑周详不假,但未免失了吾大燕武士的锐气了!”陶益说完便盯着司马植,后者只是微笑,让人看不出他的心情来,陶益也自觉无趣,就又把头转回去了。
“元礼啊,你怎么看?”北伯转向另一个随行的武士,此人三十左右年纪,全副披挂,背负着圆盾与长槊,马鞍两侧都挂着弓和箭袋,左右共计三柄长短刀,他不执缰绳,纯靠双腿控马前行,手中是一把上漆的竖箜篌。听闻主君发问,他摸摸脸颊说:“昌以为行军司马和虎翼将军所言有理。”司马植和陶益都翻了翻白眼。
“哪里有理呢?”北伯不以为意,继续问。
“子瑜司马考虑的是君上的威仪和后世的名望,文约将军考虑的是与单于阵前相会的可行性,两个人只不过从不同的地方来看同一件事,自然说的都有道理,而君上明知这一点却执意相问于昌,不过是大战之前舒缓心情开张胸胆,以便在接下来的大战中全心一意而已。此战亦是少君初阵,君上亦是借我们三个的口给少君讲讲军阵之事。”燕国此番战事的左拒主将,鹰扬将军柳昌柳元礼慢条斯理地回答。
一行人回返本阵,柳昌与陶益各自前往大军的左右拒,慕容膺和司马植领着慕容静、独孤炽、赫连闻达——三个年轻人是北伯的帐内亲卫,来到中军应龙大旗下。一行人下马,“各军认旗!”,慕容膺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