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轻时自负任性不懂事

纯白的云朵像一只只绵羊，踩踏着清澈的深蓝色天空。只是，空气被炙热的温度刺激之后开始膨胀，为了获得足够的生存空间，不惜挤压着地表一切能够渗透进去的空隙。连人的身体也不例外——原本摸不着看不见的四周空气像突然获得什么神秘的力量，以无法阻止的气势向鼻孔里挤压，以至于失去了呼，只剩下吸；向人的身体里挤压，仿佛一捆无形的透明胶带紧紧的把人缠住，不仅四肢乏力，皮肤也莫名其妙的觉得黏黏糊糊。图书馆里的许苹笙因为有空调的庇佑不必忍受夏季的歇斯底里，他专注于自己手中的事情，偶尔会抬起头看看外面的景色。在他周围的人也低着头安静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有人试图把自己的头埋进手机里，有人试图把头黏在桌面上，也有一些和许苹笙一样，在和“无聊无益无价值”的问题苦苦争斗。李家兄妹就没有这么幸运，他们只能一边听着因连续劳作而疲累不堪的电风扇嗡嗡的抱怨声，一边借着电视机转移注意力的功劳忽视夏季对人间的怨恨。
两颗闪亮的泪珠像滑雪一样在李霙姮的脸上溜出两道清晰对称的痕迹，李霙姮强忍着情绪，表情看起来却相当平静。不过，恰恰是因为一副不是伤心的面容上残留着泪痕，才显得越发滑稽。
妹妹就坐在旁边，而泪水却不争气的夺眶而出，李霙姮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于是干脆保持原本的姿势呆呆的坐在那里。他不知道妹妹是否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窘迫，但是他知道只要自己稍微有一点动作，就会把自己的状态完全暴露在妹妹的视线之中。
“唉，可惜了，哥，你这么多愁善感的一颗心，却偏偏寄宿在了男儿身上。”说这话的时候，李雪娥并没有看李霙姮。她既不愿让哥哥因过度沉溺于自己的情感而心绪烦乱，又不愿因自己擅自闯入了哥哥的精神世界让哥哥觉得尴尬，只能温柔的说出了这一句话。
“哼哼，被她发现了呀。”李霙姮在心里苦笑了一下，一下子觉得轻松了很多。是时，突然从窗口吹来一阵清冷的劲风，把此前捆绑着人的窒息和闷热一扫而空。李家兄妹顿时觉得神清气爽，李霙姮借此大笑着答道：“是啊，可惜了我是个男人。”
李雪娥听到哥哥说话的语气，知道不必担心了，便放肆的开起玩笑来：“看个电视也能哭成泪人，真是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啊。这要是传出去，必然是一段‘佳话’了。”
李霙姮坏笑起来：“哦，是吗，我不那么认为。知道这件事情的人现在只有你和我，所以如果传出去了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我自己说出去了——当然我自己肯定不会说的，如果我说出去了，那就代表我已经不在乎自己在别人心目中是怎样的形象了，所以是不是‘佳话’于我也就没什么意义了；另一种是你说出去了——但是我不认为你会让别人知道你的哥哥是如此女子气的人，因为你放不下这个脸，丢不起这个人，毕竟人以群分，哥哥是个怪人，妹妹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更何况，更何况有谁会关心我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哪怕是传出去，也只是作别人一时的谈笑之资，不久便会被人抛到九霄云外，又怎会有‘佳话’一说呢？”说话间，乌黑色的云朵像是某位神明在天的另一边泼墨一样不由分说的潮涌而来，光线一下子变得黯淡阴翳，在空中四处乱窜的冷风裹挟着湿润的气味，让人感到心旷神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