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耀】木偶人(14)

第十四章
冬日的天色暗的早。此时尚不到7点，天光便已然一点都不剩。
沉沉夜幕掩映下，蒙蒙细雨又渐从天边缓缓飘落。细微的银针击碎在老旧笨重的方砖上，溅起的余屑借着微弱的灯火，朦胧了天与地的交界。
靠近山脚处没有住户，便连这仅余的灯光也一丝不留。龙首山沉默地矗立在冬日的夜色里，为本已黯淡的山脚叠上另一层黑色帷幔。
仔细观察可以发现，一条细窄的小道隐藏在密不透风的常绿林里，如吐信毒蛇般蜿蜒着盘旋而上，渐渐引入荒山深处。若隐若现的土色经雨水浇灌染深几度，倒是完美地融进当下的夜色里。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爬上这座荒山。那顺着毒蛇身躯蜿蜒而上埋伏在深山里的，尽是罪恶与仇恨。
雨声击碎了暗夜的寂静，裹挟着压抑有节奏地敲打着常年累积的枯枝败叶，单调、乏味，连亘长久，像极催眠的序曲。
出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雨声模糊了罪恶的行迹，也掩盖了毒蛇缓慢移动时的微小动静。
未知，伴随恐惧。
成年的男人声音于黑暗中缓缓响起，平稳的音调冰冷异常，无悲无喜。
“背负罪孽的人啊，好好珍惜现下吧。”
“这将是你在活人的世界里最后的赎罪时刻。”
声音环绕着一个中年模样的男子。他睁着毫无神采的双眼，机械地屈腿跪坐在一地落叶当中，上身随着冰冷的声音微微起伏。
“放松……感受时间的流动……你能听到它的声音……仔细听……”
“现在，顺着时间之河，慢慢往回走……直到20年前……”
一直静静跪着的男人突然流露出惊恐的表情，上半身剧烈抖动起来，似乎挣扎着想要起身。一双手自黑暗中突兀地伸出，按在男人的肩头上，将他按回原位。
“做过的事是要付出代价的。”
“仔细看看，你到底都做了什么。待会到她面前忏悔时，你可要好好说。”
男人依旧抖索着上身，却没有足够力气挣脱肩上的压制。那双手的主人突然蹲下身，将手中的物件在男人脖颈间轻轻划过，语调不再如刚才的冰冷机械，而是微微颤抖，压抑着愤怒、激动，还有兴奋。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手中的物件捕捉到林间仅有的一缕光线，借着微弱的反射，依稀能够辨认出是一支注射器。泛着寒光的针头摩擦着男人颈下脆弱的皮肤，换来猎物一阵阵颤抖。
“当初为了满足你龌龊的私欲时，你可曾想过，会有今天这个结局？”
针尖继续在皮肤上游走，直至停在后颈处。手下的猎物渐渐停止了战栗，重新回归诡异的平静。
“都想起来了吗？”
男人空洞着双眼，机械地点了点头。
“那么，现在我就送你去见她！”
就在针尖扎破皮肤的前一刻，不远处突然响起一声树枝断裂的脆响。虽然轻微，但仍旧立刻引起了猎人的注意。
“谁？”
男人依旧无知无觉地跪坐在原地，后颈处留下一个浅浅的血点。耳边只余密集单调的雨声，似乎那声脆响只是恍惚间的错觉。可身后的黑影仍然迅速收回还没有来得及注射的针管，站直身躯，警惕地环视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