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月无痕 第十一章

“陛下，”一粉装女侍端着托盘进来，“奴婢奉摄政王之命来给您送参茶。”
“放下吧。”嬴稷正翻阅朱厚照批注过的书简，闻言抬头对来人和煦一笑。
那女侍跪坐嬴稷一侧，将茶盘放在嬴稷手边。
嬴稷换了一册书简来看，见人没有退下，随口问道：“今日摄政王怎么还没过来，是有什么要事吗？”
“大王没听说么？”
嬴稷看向面前欲言又止的人，奇怪道：“什么呀？”
“……今日朝会后，摄政王连发数道政令，平西王就地格杀，誉王及汝阳侯世子被缉拿下狱，还有庆国公府······”
“庆国公府怎么了？”
“庆国公府······满门抄斩。”
“满门抄斩？”
嬴稷不敢置信，他将手上的竹简重重拍在案上，“那可是国舅府！摄政王下的令？”
“是，奴婢不敢撒谎，廷尉府已将庆国公为首的十数名大小官员羁押天牢了。”
“岂有此理！”
眼前一片水汽迷蒙，赢稷憋不住泪意只好睁大了眼睛，他一把挥落了案上的东西，起身去找朱厚照。
朱厚照此时也在想着怎么向赢稷开口，一直踌躇着就没有去未央宫陪赢稷读书。
嬴稷太重情，虽然朱厚照乐于守护他的那份纯良天性，可就怕赢稷为那些不值当的人与自己置气生分。
正想着，嬴稷就怒气冲冲的找到朱厚照，厉声质问：“是你下令诛杀舅舅全族的？”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
“是我。”
“为什么，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亲耳听到朱厚照承认这一切，嬴稷更加难以平静，他像是在看一个残忍的侩子手一样看着眼前的人。
这个眼神刺伤了朱厚照，他腾地从座上站起，反唇讥道：“亲人？你所谓的亲人要害你的命，谋你的皇位！这样的亲人你也要吗？”
“不可能！当年八王之乱的何等险境，舅舅和你一道拼死救我，如今他位极人臣，怎么会心生谋逆呢？”
“人心是会变的，稷儿，”朱厚照打断他，“他通敌卖国，私铸兵器，证据确凿辩无可辩，这哪一条不是诛九族的大罪？”
赢稷像是被扼住了咽喉一样说不出话来，他良久才出声：“他是国舅，你可以圈禁，流放，为什么非得弄得血流成河不可？”
“自然是为了斩草除根，”朱厚照拔高了声,看着赢稷，“难道他是皇亲就可以从轻发落，那置我大秦律法于何地？”
嬴稷眼里噙着的泪终于落下，重重砸在朱厚照的心上，朱厚照怕自己心软，就背转身不去看赢稷： “稷儿，你舅舅他已经变了，他被权利蛊惑深陷泥淖，你不必为这样的人落泪。”
“变的人是你吧？”嬴稷看着朱厚照背影大声道，激动到哽咽，“被权利蛊惑的人，是你吧？”
“稷儿！“朱厚照蓦地转身，喝止嬴稷伤人之语，”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呵，”嬴稷自嘲一笑，几不可闻的说道，“真是太可笑了。”
赢稷默默转身朝殿外走去，黑色的龙袍衬得他身量单薄，朱厚照没有挽留，只是看着嬴稷渐行渐远的身影，心里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