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惟将终夜长开眼(9)

流萤渐渐散去，隐在露荷之下，等待再一次夜幕降临，在月色下纷飞起舞。夜夜如此，直至死去。明年，又会有新的萤火虫在水上升起，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有些人，有些时光，过去了，就真的过去了。
返香，返香，果然不是轻易能够承受的。梦醒之后，是终夜的苍凉。
惟将终夜常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你半生顺遂，半生喜乐，我本想许你余生安好，奉你辽阔江山。
远方的玛尔其玛，你还好吗？你在和心爱的人放马、牧羊吗？
（5）
又是一年盛夏，贤妃已经生下了一个小公主，皇帝很喜欢，取名叫作阿凤，以正殿朝阳之名赐为封号。
“可惜贤妃福薄。”陈贵妃侍奉在皇后的榻前，叹息道。
皇后病势渐颓，恐怕撑不过今年秋天，宫中的事务都由陈贵妃打理，陈贵妃有心更进一步，日日侍奉在皇后的病榻前，想在陛下跟前博个贤名。
皇后半闭着眼，慢慢地说：“贤妃能为陛下诞育子嗣，便是最大的福气。”
“是。”陈贵妃接过芸娘捧着的玉碗，恭顺地应道，“妾福薄，不能为陛下诞育子嗣，给娘子尽孝。”
陈贵妃言罢也不说话，只是恭顺地侍奉皇后进汤药，皇后瞥见她眼中含着的泪光，还是提点道：“不是本宫不帮你，陛下着实喜欢小公主，亲自挑的宫里最有头脸的姑姑抚养小公主，是从前太皇太后宫里的永娘，也是看着陛下长大的。”
皇后说完这么一大段话，有些支撑不住，缓了几口气，方半含酸地说：“连太子也没有这样的。”陛下也多喜欢贤妃啊，她死了也舍不得她的孩子，自己两个孩子，他怕是早忘了吧。
“娘子鸿恩。”陈贵妃半分也不信皇后的话，还是装作感动到垂泪的样子。
皇后对陈贵妃的心思一清二楚，很是鄙夷，假意道：“你的福气在后头呢。”
陈贵妃心中窃喜，面上却更加恭谨：“妾是个低贱的命，娘子才是这世上最有福气的，妾看这两日您已经好多了，想来很快便会好的。”
皇后没有理会，她清楚自己也就这两天的事儿了，只是问道：“宫里这两天怎么样？”
陈贵妃回道：“一切都好，只是有一件事想请娘子示下。”
陈贵妃见皇后没有回应，继续道：“下月初一上明德皇后十年祭，妾不知道该按什么章程。”
皇后一直没有说话，芸娘过来小声说：“娘子睡下了，贵妃晚些时候再来吧。”
陈贵妃无法，只好退下。
过了片刻，皇后缓缓睁眼，“走了？”
“是。”芸娘替皇后掖了掖被子，恨恨地说：“她安的什么心谁不知道，装成这副样子给谁看！”
皇后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她哀哀地说：“你说，本宫的十年祭会是什么样子呢？”
芸娘忍住眼泪，劝解道：“娘子会好的，再说了，我们还有太子呢，不比明德皇后，遭陛下厌弃，陛下怕是早忘了她，这个十年祭，怕也只能草草了事吧。”
皇后低声呜咽道：“可她是元后呀，她是陛下结发的妻子，我永远要比她低一头，凭什么呀！她不过是个西凉蛮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