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惟将终夜长开眼(3)

皇帝年少时从不信鬼神之说，如今却密宣方士，裴照隐隐猜到了什么，低下头唯唯应下。
殿中内侍都被皇帝遣走了，裴照唤来王内侍，王内侍却摇摇头:“陛下醉了不喜旁人近身伺候。”
裴照不知皇帝什么时候有了这习惯，也没有多问，只让王内侍把地上七零八落的酒壶收拾了，方才皇帝乱扔的壶里还有大半的酒，洒了一地，裴照隐隐约约想起刚才皇帝起身时，袖子上湿了碗大的一块，许是不小心沾上了吧。
（3）
裴照出宫的时候已是深夜，入秋之后夜风很凉，他酒量很好，些许酒意在寒风中也被吹散了七七八八，他心不在焉地骑在马上，回想近日，觉得皇帝真是越来越奇怪了，也不知明日去哪里找那个方士。
回府之后，珞熙还在等他，她接过裴照的披风，随口问了一句:“又和皇兄喝酒了？”
裴照应了一声，揽过妻子向内室走去，一面装作若无起事地问:“公主知道管生吗？”
女人总是相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珞熙平日里听京中贵妇们说过不少这位仙师的事迹，经她的口，裴照对那管生知道了个七七八八，珞熙还煞有介事地问他:“连阿照你也要找他吗？”
裴照正想着如何搪塞她，珞熙又继续道:“不过皇兄不喜行鬼神之事，你还是小心一点好。”
所幸珞熙没有多问，二人一夜好眠。翌日晨起，裴照带了几个心腹，借打猎之名出了城。管生在长安颇有声名，却不住在城内，他寄居在城外一个香火寥落的道观里，炼丹修行，平时受人之托从不纳黄白之物，只收药材与玉器之类。
那玄都观所处十分偏僻，裴照事先没有打听，只凭着珞熙所描述的，在山上寻了许久，待见到管生时，已近正午。
那管生正在院中擦拭一张朴素的七弦琴，青叶冠，白云袍，瞧着不过而立年纪，眉目俊朗，飘逸出尘，卓卓如野鹤立于孤山之上，于无风之中自有临风之意，颇有几分仙人之姿。
裴照直截了当地提了皇帝的意思，管生倒也不吃惊，只换了一身天青道袍，提了青囊，便说可以走了。
下山的时候很快，管生谈吐不俗，不卑不亢，几句话下来不由令裴照刮目相看，甚至觉得，他不像个术士，更像一位学士。裴照性情寡淡，向他嘱咐了几句之后再没有多说，二人一路无言，直向宫禁而去。
皇帝早已安排妥当，裴照进宫后一路上没遇到什么人。到了朝阳殿，皇帝午睡未起，王内侍领他们到偏殿喝茶，裴照捧着茶杯，上好的雨前龙井腾起袅袅茶香，氲得人思绪纷纷。
管生品茶的姿态很风雅，比起自幼行走宫廷的裴照过犹不及，裴照冷眼瞧着，“仙长是象郡人？”
“是，也不是。”管生放下茶盏，和煦地说：“贫道生在象郡，长在天下。”
“哦？”裴照奇道：“仙长贵庚？”
“当不得将军一声贵，说来抱歉，”管生微有黯然地说：“到底我也不清楚自己多大了。贫道有记忆以来便是随着师父游历天下，神州踏遍，东越西凉，无所不往，也是三年前师父仙逝时奉命才回京师的。”
裴照正欲问什么，王内侍说陛下已醒，请他们过正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