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 2

(二)
张语格是清早来了望江楼的，街上连叫卖新鲜菜果人声都稀疏，这茶楼门口有个小石凳，上面放着一只茶碗，大概是给行色匆匆的过路人解渴用的。张语格看着，笑了下。
她刚踏进门槛，冷不防被吓了一跳。
“客人来了！客人来了！”
堂里摆了一个吊笼，笼门开着，里面正站着一只鲜艳的鹦鹉，一叠声叫得正欢。
马上转出个清俊的小茶倌，拉长了调子“来咯——”
他上下瞅了张语格一眼，摆出笑来，手下一顿:“这位客官，二楼请罢。”
张语格点点头，着意地看了看那只鹦鹉，又仔细瞧了瞧堂里的摆设，轻提着裙摆跟上楼去。
二楼的茶间都是单独隔开的，茶倌带着她，挑了个古朴的地，又不着痕迹地看了看张语格的眉眼，问道:“客官，龙井还是普洱？”
张语格抿抿唇，落了座。
“龙井吧。”
“雨前的？”
“明前的。”
“好嘞。”
张语格扶正坐好，看了看窗边的景致。晨起太阳未出之时，江畔上还是水汽朦胧的，烟波浩渺，煞是好看。
她托腮看了好一会儿，那边茶倌带着明前龙井就上了楼来，一应茶具给张语格摆了个遍，放下个冒着滚气的短嘴壶，道:“客官，您请自便罢。”
张语格挑了眉。
寻常茶馆，哪有光上茶叶就了了事的，这虽遂了她心意，却也不免让人疑惑起来。
那小茶倌搔了搔头，半不好意思道:“客官，这实是我们掌柜老早前安排下来的。虽说几时喝茶按理来也无甚分别，但能清起来喝茶的，多半要上些上等的茶叶，让客人自便才是。”
张语格抚了抚桌上紫砂的壶身，道:“那便多谢了。”
茶倌微欠了身就下楼了，张语格自己上手，行云流水。旭日初生，她这热腾腾的一杯，也就要入口了。
“五魁首啊！六六六啊！四红喜啊！发发发！”
……
张语格听得怔了一下，眉头皱起来，放了茶盏就出了屋门，想看看这到底是谁在茶馆里大清早上的划拳。
她的屋侧不是一个单间，是个敞界，被一扇大大的屏风挡着，张语格绕过去，就看见一个白色衣裳的人背对着她半倚在榻上，黑发歪歪地束着，背影清瘦，嘴里兀自念着“六六六”云云。
张语格抽了抽嘴角，再走近些才看见这人对面坐着的陪着划拳的人居然是刚才那个茶倌，她顿了顿便冷冷地出声道:“‘这位公子，望江楼’原竟是个酒楼吗？”
“这位公子”冷不防被吓一跳，匆忙地转过身来，却是个清清爽爽的姑娘，手里捏个极小的紫砂壶，愣了下，嗯啊了两声，有些尴尬地道:“呃……我这并不是在……只是借这个来饮茶的。打搅了？”
张语格看过去，桌上只粗粗摆着两盏茶盅一个大茶壶，装的也是普普通通的绿茶，那茶倌原坐着，这下也站起来了:“客官，对不住。”
张语格蹙了眉:“你家掌柜呢？”
这茶倌不自在地咳了咳，眼神往旁边瞟，那白衣姑娘清了清嗓子，把本已束歪的发带拂到肩后:“呃……这家茶楼的掌柜名唤徐子轩……其实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