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 5

（五）
“语格来了！语格来了！”
这声音格外刺耳，听得徐子轩想冲这只自己养了许多年的鹦鹉摔杯子。
望江楼下熙熙攘攘，都是听说今天张家大姑娘要抛绣球定亲才挤了来的，其中不乏打扮地俊秀不凡之人，看得徐子轩牙痒。
张语格一袭红衣从后门上来，徐子轩一眼都不看，小寒带着她家小姐进去描妆时还问:“小姐？何必这样穿过来。”
张语格也不说话，只笑着，葫芦里卖的药一颗一颗只有自己掂得清。
小寒替她描好妆，推她出去，她向来知道自己的容貌，于是对楼下那些惊艳的啧啧声充耳不闻，四下里看了一圈，冲身后的阿三道:“你姐呢？”
阿三努努下巴，张语格才看见林思意也下了楼去，站在远离人群的一片阴影里，冷冷望着这边。
张语格就笑了。
阿三说了句:“都准备好了。”
张语格点点头，阿三也下了楼去，旁边的小厮把锃亮的大铜锣敲起来:“来来来！抛绣球娶亲了啊！姻缘天注定，天赐好良缘！”
徐子轩在阴影里别过头，攥紧拳头想哭，咬着牙想，是哪个好小子修了八世的福接到绣球，她晚上定要亲自去把人打一顿。
她听见吵吵闹闹许久没动静，抬眼一看，张语格正望着她，她咧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眼泪猝不及防地滑下，她急忙转过身去，却怎么也揩不干净。
鼓声最后“咚”了一声，张语格的绣球忽然飞出，却越过人群，稳稳地落在——下水沟里。
众人都傻眼之际，小寒站在楼上开始往下扔东西，本待蜂拥而去的人们被砸得叫娘，定睛一看:“妈的银子！是银子嘿！”
那边小寒拿了个盛满碎银的大托盘，可劲儿往下撒，底下乱成一锅粥，你踩我一脚我拌你一下，人人都“哎哟哎哟”地叫唤，却不是挤疼了，而是急着抢银子。阿三拎着一大桶水冲出来毫不犹豫往沟边“哗啦”一倒，那绣球就随着水流由暗沟被带往江中。
徐子轩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张语格，却发现她在笑，心里一急，跺脚说了声胡闹就扯着阿三冲向江码。
张语格站在原地，过了一会儿定定地吐了口气，对着正撒银子撒得不亦乐乎的小雪道:“回去罢。”
没了哦
麻油辽
真没了，瘪翻了。
好吧我承认还有。
经此一番，系了姻缘的绣球被毁，她便可再无什么姻缘，差人多散步点不详之讯，想来张家小姐“克姻”的传闻，便会散开。
徐子轩闷声憋气的模样太丑，她天天要来喝茶的，对着这么一张苦瓜脸怎么喝的下去呢？这实在无法可想。
所以万不得已，只有此法了。张语格想。
只是少不得一番不孝，辜负爹的苦心了。
张语格抿口茶，茶香萦绕，等到混乱的人群散去，徐子轩却还没回来。
残阳如血，张语格面前的瓜子碟子都空了，才听见咚咚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徐子轩气喘吁吁，头发都跑散了，衣衫下摆和裤脚处沾上了狼狈的泥泞和水渍，她抓着那个湿漉漉脏兮兮的绣球，喘匀气瞪大眼:“你你你！这不是胡闹吗，这可是大师开过光的绣球，系着姻缘的，那可是后半辈子，怎么能说扔就扔呢？胡闹！儿戏！婚姻大事也当过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