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语者（五）(2)

如是几个问题后，我感到自己的神经已经麻痹不堪，仿佛周身的黄沙已透过毛孔渗透入内，沿着我的神经线路来回滚动、摩擦，最终堵塞。我看向老人的视线愈发摇摆、恍惚，直到视野也模糊起来。我的眼皮也沉重不堪，像是地宫中千年悬挂的石门，终于压断了最后一根木栓，轰然堕下。
“夷拉士哒夷侯农故旦。”
最终审判已经下达，我在朦胧与深沉的晕眩之中沉下沙渊，似乎又被抛上浪尖。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一片透明的黑暗静静将我包裹，我像一艘轻盈的小舟，在这静谧的水域中颠簸。我感到安心，尽管老人最后的话语我没能完全理解，但我感受到了某种得到安顿的舒适，就像是在迟到的公共课堂上寻找座位，远处身边有空位的某人悄悄向你挥了挥手。
直到远方传来几声鲸鸣，我才彻底安眠。
热切欢欣在苍穹之外，
亘古的誓言乌涅安达！
绝美无限在熊熊云巅，
兑现的诺言乌涅安达！
曾经听过的歌声又一次响起，我的意识也随之唤回。仿佛过了千年万年，仿佛走过了星星间那么远，我愣愣地睁开双眼，却看到眼前的景色丝毫未变：一圈一圈年轮般外扩的男男女女，神情肃穆、昂然屹立的老人，她手中飘扬着黑色帜巾的骨制长矛。
但异变就发生在下一秒。老人突然单膝跪地，双手奋力插入黄沙之中，旁边的长矛依旧挺立，而老人的额头也已叩在黄沙之上：
“涅亚哈伯故力，乌涅安达！”
简直就像是咒语，外围数不清的男人女人也都纷纷将双手，乃至手腕、小臂都插入沙中，伏倒在地，奋力喊出同样的话语，状极虔诚。
尽管他们顶礼膜拜的中心我，但我清楚地明白，他们正在向某种更高的存在致以敬意。
梁歪
2019.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