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语者(四)
门打开的一瞬间,原本站在靠后一点位置的另外两个男人也一拥而上,将我从车中拔了出来——没错,拔。我在被拽住下巴和肩头,在痛苦的呻吟中被在沙地上拖行一段时间后,又被以倒V字形的姿势抛在了一头骆驼的背上。而在这一系列行为中,我所能做的只有用那干涸的嗓子丢人地哼个不停。
尽管当时我神志不清,但还是清楚地感到,对一个肩膀上还挎着枪的男人来说,正在发生的是件多么耻辱的事。于是严重偏离日常水准的脑子诞生了一个念头:如果老子还能抬得起枪,这骆驼就要老子自己上,风光得多,还要冲那几个男人大喊一声“不用送”!
之后每每想起,我总有换个脑子的冲动。
背灼炎天光,屁股也烧伤。后背的炽热,再加上身前紧贴的骆驼多毛的后背,酣畅淋漓,那是我平生第一次在生理层次上体会到什么叫“热血沸腾”。在这样的酷热中,我感到在各种意义上,自己正逐渐成为一具干瘪的尸体。旁边步行着的男人们十分沉默,一路上都几乎没有过什么交流,听得最多的倒是耳边摇晃不已的驼铃。但可惜的是,再美妙清脆的音色也没能缓解我的火毒,我感到灵魂不由自主地飞离身体,而身体则一点点沉了下去......
飞升的火焰燃尽一切,
新生的世界岩浆热烈,
无数的光阴在此停泊,
毁灭即融合终焉一刻......
“哈呃——”
我猛然间睁开眼,大口喘着粗气,此刻那在深沉的意识之海中隐约作响的神秘歌声,化作滚滚真实可感的强力声波,穿透我的耳膜,从四面八方袭来。只一瞬间,仿佛有地动山摇,石牛乱走。我慌忙动身想要逃跑,却发现自己的全身都已深埋,一颗颗砂砾如一只有力的大手,从地心遥遥伸出,然后一把将我这蝼蚁攥住,简直就要发力,将我一边压碎一边拉向无尽黑暗的深渊。
雄浑的歌声似乎永不停歇,我张皇四望,只见浑身乌黑的男人女人,光着手脚,一个、两个、五个......一圈、两圈、三圈......里里外外围了个遍,我似乎是他们的圆心,而他们一圈逆时针,一圈顺时针,围绕着我整齐地跳着夸张、整齐、野性、神秘的舞蹈,如佛祖法轮转动不停。歌唱从未间断,我仅仅能听懂一些只言片语,诸如“永恒”、“恩赐”、“死亡”......然而这些词只能助长我的慌乱情绪,让我更为恐慌。
“咚!”他们跃起又落下,我不得不用全身去接受他们大地的传声,再加上仿佛聚焦于此的无穷的神秘歌声,如同天庭的巨神正以大地为鼓,敲击不断,喝唱起隆隆战歌。这样的声势将我全面压迫,让我犹如一个虔诚的信徒,亦或是卑微的战俘,在绝对而又神秘的壮大背景面前,完全舍弃自我。
忽然,所有的声音都停止了,绝对的寂静突如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