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 the shell(5)

我问他，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说？刘师傅说，有时候，我甚至希望我们的对话被偷听到。
刘师傅说，我还真没想到，不过已经迟了。他把袋子拎起，从副驾那人的腿上过去，没有碰到他，搁在车窗上，手一用力就要推了下去。他的呼噜声停止，那一刻李泱禾坛子杨哥你还有我全都背上千斤坠，压迫感可以凝结成冰。他说，你说谁呢。刘师傅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抓住了袋子。副驾位上那人醒了，左手掏出裤袋里那把枪，顶在刘师傅的太阳穴上。他说，要不要用你的脑门试试，这把枪里的子弹是不是7.65毫米的。他笑了，杀人魔笑了，杀人魔说，这钱我就收下了，如果你让我们过不去收费站，我不介意再多背一条人命，在梦里，他们轻得跟空气一样。杀人魔把枪放下，跟杨哥说，把刀好好藏草席里，不然第一个丢你下去。究竟是清醒的狮子可怕，还是一直熟睡，突然醒过来的狮子可怕，关键是它是因为你抽它屁股，它才醒过来的。我双手交叉抱住胸口，转向窗户的一边。
你很不安，你也在克制，你的手在摩挲着枪的保险。谭子应该发觉奇怪，自己居然会想笑，像他一样笑。终将被遗忘一般，谭子想自己终于可以笑得清脆，陶瓷坛子一样清脆，他想走下车去，就这样一直走回家。杨哥把刀收好了，刀刃好像并不利，没有割开草席。他拿了一根红色塑料绳绑了草席，就如在东北时送给那人的请柬。
李泱禾把空瓶子放进裤子里，然后开始说些什么，他没把本子拿出来，像是起码要说出来一样。他说，如果今天能够重新来过。坛子说，那我肯定不上这辆破车。李泱禾说，没用的，你只会从这辆面包车，到另一个面包车，从一个监狱到另一个监狱。坛子说，你给我闭嘴。杀人魔说，那我肯定还是坐这辆车，今天要检查而我却没收到消息，要不是刘师傅，我又要费老大的劲。杨哥扶着额头说，我多希望我那时候能够多忍忍，做一切事情都可以不急不慢。杨哥跟我们说了他的事，他哭的时候像个孩子。
他是辽阳人，到南方来做生意，租了个小铺，开个东北饺子店，干了两年，虽没挣多少钱，但生意还算兴隆。有点名气后，大虎就找上门来了，那天他骑着三轮车去市场买了猪肉和白菜，回来时候见了大虎一帮人，大虎穿一深蓝布衬衫，米黄色皮鞋，站在他的店门口等他。他说现在饺子还没包好，各位可以中午来。大虎说，我们不是来吃饺子的，我们是来谈合作的。杨哥说，什么合作。他第一次听到了连锁店这个概念，大虎让他拿两万出来去租一个店铺，一万出来去注册商标。杨哥不懂得怎么做，大虎说你只要出钱就好，剩下的都让他帮杨哥做。这三万块就几乎是杨哥的全部积蓄了，杨哥没敢一下给他，先给了他五千，大虎过两天就领他到新租的店里，他看了店，心里顿时踏实了许多。大虎说，还要点钱来装修，雇活计。杨哥也就给了，两万块就一点点被大虎拿了去。杨哥去新店几次，比自己老店的环境要好，而且要大不少，有三个员工，一个后厨，一个前台，一个端菜，端菜的没事时还坐到木桌边上包包饺子，比杨哥一个人效率高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