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 the shell

In the shell
张趋明
我像是待在一个渔船里，鄱阳湖边滩涂地里插着木桩，铺上木板，小屋就盖在上面。木基上藻与藓跟随着湖水涨落，近几年渐渐往下躲去，泥沙淤积为这些渔民带来了更多的土地，也让渔民的竞技场变得越发狭窄。走出小屋，庆幸这不是一艘船，不是我到达对岸要用的船，这艘“船”太小，虽不至于让我晕眩，但让我感到压抑，让我想起饶州监狱的铁窗。渔船柴油机冒着黑烟，在湖上横竖，往更远处的雾中驶去，远处的码头静候着鲫鱼们和草鱼们，司机部队坐着货车里蓄势待发，誓要把最新鲜的鱼送到那些钱袋子里，越活蹦乱跳的鱼越能挤出更多的银币。付给了渔民房钱，我搭着拖拉机和一群鸭子进了南昌。
南昌并不是终点，昏黑的天就像把太阳谋杀了一般，我来到客运站，师傅敞着皮大衣凑过来问我去哪里，我挥了挥手，只不过是扇开他呼来的酒气。我在停车场找到一辆面包车，五菱金杯，师傅站在拉门边上，拿着三星B570打着电话，是方言，而且是我听不懂的，分辨不出是哪里人。和他打了招呼，他说先坐里面，还有人没来。我弯腰进了面包车，我这一辈子都没有在海边住过一天，但我一眼就能看出，坐在第二排左边的这个人是沿海的人。和渔民身上带有的腥味不同，他更咸。我到最后一排坐稳了才发现，那是他脚边的风干海产。副驾的位置上有一个那鸭舌帽盖了脸，叉着手睡觉。我旁边放着一个包，那人多半是去撒尿或者抽烟。他的水壶只剩一点的水，空的烟盒旁边是散落出来的香烟。果不其然，他带着两瓶水回来了，白色塑料条的那种娃哈哈。他看了我一眼，我也看他一眼，不多不少，他应该也把我好好打量了一遍。
他把手里的书塞进包里，呵，难道在厕所看书不成？我看向车窗滤光膜的背后，小贩那里有卖橘子，我犹豫着要不要下去买了两个。踌三躇四后，橘子就到了我的手中，一个东北的汉子买了橘子给车上的人分了，他坐在我的斜对面，第二排右边，腿中间夹一塑料桶，放了两双鞋子，插着一卷比拳头还粗的草席，下面的东西就看不见了。汉子是高，一米大八，可也不用睡这么长的草席吧，我纳闷。不过啊，我捏了捏手里紧实的橘子，拼车遇上这样的人其实也不赖。但如果都是这样的人也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师傅打完了电话，上车戴上眼镜，关门时把副驾的那人吵醒了。拉门还开着，等着最后一个人，在第一声抱怨出来之前，你来了。
你坐上最后的一个位置，也就是我和那个买水的人的中间，东北大汉把最差的位置坐了，可你认为这才是最差的位置。拉门关上，师傅启动了车，东北大汉转过头来，手里捏着圆溜溜的橘子，问你要不要。你说不用了，手伸进上衣的口袋，把什么安放好，然后把口袋上的倒山盖子的扣子扣上。让我猜猜，那是一把仿德国制瓦尔特手枪。
等一只svanur，然后又一只，戴草帽的老头挥舞系着绳子的竹竿走过，这才宣告结束。车上了省道，那时候还没有ETC，车在收费站前排队，不耐烦地一直放臭屁，熄火也不行，一会就要挪个地，不然被谁按了喇叭插了队。没人能知道哪个口可以最快地通过，耐心点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