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外人
这不是一个开始,甚至不是结束的开始,但也许是开始的结束。
——丘吉尔
这是焦金明重获光明的第七天。
他惴惴不安的走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像一只丧家之犬那样。终于,他下定了决心,向街上的出租车招了招手:“师傅,去和平路上的萍聚理疗馆。”
以往的八年中,他走这段路需要二十多分钟,在常人难以想象的黑暗中前行,在导盲犬的帮助下,他其实并不惧怕危险:耳朵能听见汽车喇叭的鸣叫、鼻子能嗅到从街边或饭馆里飘出来的各种各样的味道、身体的每一根汗毛每一个毛孔都像忠诚的卫兵一样探查这外部世界的风吹草动。
有时候,他会听见街上某个大妈的评价:你别看这家伙看不见,他心里可要比我们亮堂着呐。往往他会很高兴,他会向说话的人矜持地笑笑,比发了工资还要开心。
“到了。”出租车司机的声音把他拉回到现实,他付了钱,下车,感觉身体的每一个零部件似乎都不是自己的,街上有一层淡淡的尘土,在汽车驶离时与尾气齐飞,这让他打了个喷嚏,很不舒服。
他推开之前推过几百次或几千次的大门,因为是早上,客人不多,他和几个同事打了匆匆的招呼,带着一股冷淡的热切,然后他走向了后面的办公室。他是去请假的。
果不其然,理疗店的老板——顾秃子正在抽烟,让焦金明感觉奇怪的是老板并没有抽平时惯常用的石楠烟斗,而是在抽一支卷烟,烟雾浓密的在顾秃子面前萦绕盘旋,让他看起来有些深不可测。看到焦金明来了,顾老板脸上绽放出了微笑,“金明来啦。”
焦金明诉说了他的请求,他拼命地想要在脸上挤出几分真挚而焦急的感情,“顾老板,老虎走丢了,我得找他去。”老虎是他的独生子,顾老板是知道的,他还抱过老虎呢。
“你去吧,我给你放一星期的假,够不够?”焦金明感觉顾老板面前的烟雾好像又浓了些,他的笑容又隐没在云山雾罩里了。
他如遇大赦似的叹了口气,接着是不迭的感谢,他说了又说,感觉口干舌燥,那些疲乏的词句像是被吐掉的甘蔗渣一样令人兴味索然。
在走出理疗师的瞬间,他似有似无的听见顾秃子说,“这小子眼睛好啦,心也野啦,我怕是留不住他了。”他并没有回头,他害怕与那蓬烟雾对视。
顾秃子轻轻把一支烟碾灭,又吐了口痰。
“这大小伙子,留在我这地方也不太像话。”
焦金明在离开理疗馆后又叫了出租车,他倒是没有回家,而是叫司机往市中心的一家咖啡店开,他艰难的拨通了手机里的那个号码:“喂,是永亮吗,我过一回到,什么,你已经到啦。”
蓝色的出租车在黄岛市的大街上一骑绝尘,焦金明的心里像是在狂风暴雨中的小船一样上下颠簸。
第二回
他们都在哪儿呢?
——费米
张永亮张侦探在咖啡馆里不紧不快地喝着一杯黑咖啡,他喜欢这种味道:入口有些微的苦涩,随后是一股劲道的酸味从口腔你追我赶冲到胃里,最后是淡淡的回味的醇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