戬心 往事（三十六）

二十九日落了一夜雪，晨起已是白茫茫一片，杨戬将庭院积雪扫去，只留了一小块供小沉香嬉耍。张瑶母女自在厨房忙弄，杨戬担了带娃的活，领着小沉香于院中剥毛豆，娃娃小手只好握住一只，不得要领，胡乱扯着，憨憨笑起来
杨戬此刻却笑不出来，今日那人要来，自己却不能把他赶出去，心中难免烦闷，想他三妹多么乖巧伶俐，一朝行错，眼看后半生都给耽误了去，却偏偏不能向这祸首发难，恨之
可叹世上事不如意十之八九，杨戬这边尚在不平，便有人叩了院门，一打开，可不就是刘彦昌，还是一副长衫眼镜的书生模样。杨戬冷哼一声，也不看来人，抄起小沉香堆雪人去了
刘彦昌已拱起了手，一句大舅哥倒没机会说出口，几步踱进来，尴尬地立在院中，盯了杨戬怀中的小沉香，眼眶微红
有时不得不承认血缘的玄妙之处，不同于第一次见梅氏兄弟的嚎啕大哭，小沉香越过杨戬肩头，吮着食指，时不时偷眼望那陌生人，咧了嘴笑，竟是开心的样子
刘彦昌终是忍不住上前，由怀里掏出把小金锁，顶着杨戬的黑脸，就要给沉香挂上
杨戬一个转身刚好避开，摩挲着外甥的头发：“舅舅教过沉香，陌生人的东西——”
“不要”小娃回答地非常响亮，一脸自豪求夸地望了杨戬，倒是惊动了厨房的杨婵，怕是沉香任性胡闹，出门看个究竟
只见自家哥哥和丈夫，隔了几步站着，杨戬侧身背对了刘彦昌，二人面色一黑一红。杨婵叹了口气：“彦昌，进屋吧！”杨戬径自蹲下与沉香继续团着雪球，他能做到的最大让步，大概是当那人不存在
“老夫人，咱兄弟来了”梅老大的声音适时响起，杨婵忙开了门，拉了刘彦昌上前：“外子刘彦昌，这是梅家兄弟，今儿一起团年的”
“三姑爷好”几人热情地与他打了招呼，一起进了屋，叙起话来。刘彦昌到底读了许多书，见识高出几人许多，口才又极好，将几人说得一愣一愣，生出几分敬佩来
几轮茶水吃完，杨戬只在院中哄着外甥，半分起身的意思也无‍‍‍‍
杨婵上第三巡茶的空档偷眼看了杨戬，仿佛透过背影，见着了他气鼓鼓的脸，就像儿时与邻家小子打了架被母亲罚的样子，这种感觉，多少年过去，亲切却又陌生，作为当事人，她有些难过，却最终抿嘴笑了，二哥难得的少年心性啊，只是这顿午饭，彦昌怕要吃得艰难了
果不其然，杨戬叫张瑶拖至席上，与梅老大点点头算打过招呼，便只顾低头逗外甥，梅家兄弟算是看出些眉目，这二人不对付，然二爷家事不容外人置喙，是以蒙头吃菜。杨婵教了沉香几句吉利话，小人从杨戬身上爬下来，挨个儿讨红包，一顿饭才不至于太过冷清
“清源哥哥，在家吗？”听到这个声音，杨戬如蒙大赦，放下碗筷，快步出去开了门。敖寸心穿了驼色长大衣，脚蹬小皮靴，样子有些俏皮，提了只油纸包：“郑记的烧鹅，味道好，还热着呢”自顾着往里走，“我惦记伯母的红烧鱼，晚饭一大家子要吃席，只能这会溜出来，好在店门没关，差点儿两手空空”厚棉帘一掀：“刘彦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