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演义28

暮春天气，大江之上风轻水急，四月二十日黄昏，就到了镇江府。两人登了岸，本来想的是继续行船南下，走大运河下苏州。无奈从逃出京师到现在，囫囵觉没睡，安生饭没吃。晴笄好歹是将门之女，也已经是筋松骨软，因为昼夜水路兼程，玉钗路上跑掉了，扯了一段裙角扎着长发，裙子裹着泥浆汗水，早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绣鞋都磨破了底，脚上也打了泡。她总归是女子，又出身名门，虽然衣裙破旧了些，脸上身上还收拾的干净。更不用提丘邺，他在军中摸爬滚打多年，这几十天下来同样是精疲力竭，一身汗臭不说，脸也懒得洗，衣服也没有换的。要不是座下那两匹好马，远看上去，两个人就和饥岁荒年逃难到此的灾民无异。丘邺和晴笄告别船夫，走上码头，看到天色已暗，月上东山，就蹲在水边商议了片刻，于路几乎耗干了精力，准备歇息一晚。虽然过了日常的晚饭时分，但街上却是熙熙攘攘，各家店铺的招牌酒幡映着灯火，水红酒绿好不热闹。
两人走了片刻，在靠近河岸的僻静处，选了间唤做“悦来”的客栈。进了大堂，摆着二十五六张桌子，头顶悬着七八个铁索灯盘，只有当中坐着客人，三三两两吃酒谈事，烛火倒是点的透亮。小二在柜台上听见动静，堆着笑脸，赶忙跑出来迎。虽然丘邺和晴笄衣衫破旧，还粘着泥水，但跑堂的小哥见多识广，看见两人器宇不凡，腰间还有兵器，想来不是一般人，故而不敢怠慢，叫来茶水点心，唱了一个小喏：“敢问两位，是打尖还是住店？”
丘邺饥肠辘辘，本来想先吃饭垫补一下，晴笄却已受不了身上的味道，暗地里拽了他一把。回头看看，堂堂内史的千金，现如今都快成了山上的女匪首，也心疼不已。于是，就对着那跑堂的拱拱手：“小二哥，敢问附近可有洗澡的地方？”
小二笑着说：“公子客气了，却巧了，这旁边浴堂也是我家主人的，我马上叫人收拾间雅室出来，再把胰子之类都备好。另者，这身上的华服着实已穿不得，想来公子和大小姐行的急，也没带余的。这对角的绸缎庄和成衣店也是我们的，烦劳公子把自己和大小姐的尺寸写给小的，这就托人买来，就在须臾。您二位先吃些茶点垫垫肚子，免得空着腹，热水一蒸，气血倒流，反而有碍贵体。”
还没等丘邺答话，晴笄插言道：“还有，再给我们准备……”
“大小姐，您放心，我马上再叫一桌酒水，虽然粗陋些，但绝对新鲜。看模样，二位不像江南人士，听口音是湖广一带的，我让他们多放些辣子，弄点江鱼湖虾和精细粮米，管教二位吃的满意！”小二接过话头，侃侃而谈。
丘邺一愣：“别的不说，这巷口的江鲜馆子也是你家的？”
“公子明鉴。”说着话，几个丫头婢子捧着新买的衣服到了，小二躬身施礼：“二位请。”
几个普通妆扮的丫鬟捧过物什，由一个穿着精致裙钗的婢子领着，带两人去了浴堂，点上熏香，摆着果盘和茶水，试好冷热，再给晴笄那边洒上花瓣，喝退几个丫鬟，自己告了声罪就离开了。听到她们走了，两人才跳进水中。只觉得畅快淋漓。这雅阁分为两室，各有一个浴池，足有普通小厅见方，通着地下的温泉，旁边是冲淋的木管。中间隔着活页墙帘，不见其人，却能闻声。晴笄全身浸在热水中，又捧着水猛洗了下脸，觉得缓过神来，才大着声说到：“我说，没想到这小小客栈，生意做的倒是挺大，吃的用的玩的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