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人(4)

直到那时为止。
当卡巴拉之树第一次出现在欧福良面前时他表现的很平静，因为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带有一点生命规则的物品而已，他愿意的话也可以做出来。可是在卡巴拉之树打开，希罗底出现在欧福良眼中的那一刻，一切都变了。
欧福良第一次看见了颜色，与抽象的线条和方块截然不同的颜色。那似乎是一个整体，散发着彩色的雾气，把周围的环境也染上了它的颜色。真实视野无法解析它的本质。
那是……什么？
欧福良下意识的想要看清，那团彩色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猛然扩张，淹没了欧福良的视界。下一个瞬间，所有的彩色悄然褪去，连带着真实视野的能力。某种明悟悄然出现在欧福良心底，他便知晓自己看见的已是普通的世界。
这就是其他人眼中的世界？欧福良好奇的观察，没有线条，没有方块，一切都有形有质，变化万千。如果是之前的话欧福良也许会惊慌不安，可现在他理所当然的看着一切，因为这是那团彩色带给他的礼物。虽然没有任何交流，但是视线触及的一瞬欧福良便已明白。
当他把目光重新投向先前彩色的源头时，他被抓住了。而且，再也无法摆脱。
失去生机的希罗底安静的缚在卡巴拉之树的中央，她双眼紧闭，长发肌肤没有半分光泽，像干枯的花束。可在欧福良眼中她睁开了双眼，嘴唇一开一合轻声说着什么。在她的双眼深处欧福良看见了虚空中的风暴，看见了照亮万千世界的日出，看见了自己欣喜的表情。希罗底像一面镜子倒映着万物发生，可她自己是死的。
然而她所说的，每一个字符都精准的烙在了欧福良的脑海中。
“我想成为你……”
“我想成为你……”
成为……我？
成为……人类？
你想要……变得和我一样……成为我的同类？
“我答应你。”欧福良伸手按在胸口，声音很轻而语气严肃。
那是什么样的感觉？是一见钟情？欧福良说不清楚，记住那份悸动的是他的心脏而非大脑，践行那份意志的是他的身体而非灵魂。
希罗底本身即是由拿非利人制造的偶人，只是在漫长的时光中出现了损坏，但要修复她仍然是艰巨的任务。关于她的资料只有寥寥数语，欧福良没有任何参考，只能自己摸索。他好像陷入了一片茫无边际的世界，里面时间是不可捉摸的混沌，淹没在灰色的雾霭里。他独自跋涉在没有尽头的路上。抬头时可以看见希罗底就在迷蒙的雾气当中，他越前进，她就越清晰。
路尽之日，功成之时。
欧福良终于是修复了希罗底，可他心底的恐惧与日俱增。为了修复希罗底他甚至查阅了那些伪经，与神为敌的异教仍在暗中活跃，希罗底对他们而言有非比寻常的意义。
还有王室，他们早在遗迹被发现之初就和霍恩海姆一族签订了契约，拥有了希罗底的所有权。欧福良所做的一切，最后都是徒做嫁衣。
我终将失去她。
但欧福良明白，他不可能，也不会停下来。他必要让她成为人类，这是他的许诺。
回忆在这里就结束了，如被利刃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