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北/撒风X何雨/08

 1
雨儿身上只有一件旧白衫，腊月的风呼呼灌进他宽大的衣衫，他瘦削的身子在雪中瑟瑟发抖。大雪封住前路，他一步深，一步浅，硬是扛到镇子外头。前路一片茫茫，皑皑的白雪封住了雨儿心底唯一的一点点希望。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从前的时候，无论谁欺负他，撒师兄一定挺身而出；他们偷藏他的袄子，师兄就把自己的袄子给他穿；他们用辣椒油整他，师兄就把自己的饭菜全给他吃；他们给他使绊子，他苦苦求了师傅一晚上才得以见他一面，他一个人在禁闭室里，唯一的一缕光就是师兄开的那扇小窗。撒师兄第一次被师傅责罚，也是为了他。只要撒师兄轻轻地拉着他的小手，让他靠在他的肩头，即使再疼，他心里也是暖的。撒师兄不像他那样命苦，从小有家人护着，进戏班子也是爱好使然，从小养尊处优的他哪挨过那么多板子。真亏他，叫的跟公鸡打鸣似的还是扛下来了。师兄被罚被骂，他心里愧疚不已，每每想狠下心来疏远他，相距不过几尺，他便已不舍远离。
“这次，轮到我保护你了。”
雨儿的视野逐渐模糊，眼前隐隐浮现一座村庄。他尽力挪动步子，步伐却越来越沉重。怎么能死呢？他还没来带他回家呢，他一定会来带他回家的，像那次一样，成为他的唯一的一缕光。 扑通一声，他倒在雪地里，细雪一点一点覆在他的旧白衫上，覆在他冻僵的手上，脸上。他小小的身子，慢慢地，一点一点，被吞没在这一片皑皑之中…
2
光绪二十八年冬，花田镇
“今儿个这雪，和当年一模一样。”茗昀感叹道。
撒风难以从悲痛之中缓过来，茗昀扶着他。“难得你回来了，我们喝顿酒去吧。”撒风跌跌撞撞站起来，双眼似是有些失神。“你还记不记得，雨儿那时要给你的杯子。”撒风终于缓过劲来，“记得。”“师傅过世时，班子散伙，园子也拆了，我趁乱溜进去把雨儿的东西翻了出来，就剩那对酒杯了。”茗昀拉着撒风走进自家酒楼，喊小厮们上壶酒来。他和撒风走到二楼他的房间，小心翼翼地从柜子的夹层拿出一个小包袱，把里面包得完好无损的郑重地酒杯递给撒风。撒风看着这对酒杯，多年前的回忆一下子涌上心头，想起雨儿冰凉的手掌，瘦小的身子，泪水不禁顺着脸颊滑落。他是真的走了吧，不然怎么连这重要的东西都没带走…
他心里那点希望在回到花田镇时开始破灭，眼前的光黯淡下来，周围的一切渐渐渐渐失去色彩。他不信，不信雨儿会丢下自己一个人走了，可摆在眼前的事实逼着他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他极力反抗，终究还是被上天扼住了他的喉咙。
“雨儿…你不是答应了要一直陪着我吗？怎么，怎么可以扔下我一个人先走了啊…”
“咱们喝两杯吧。”茗昀自顾自斟满了酒杯，递给撒风。“一醉解千愁啊，来吧。”茗昀一口灌下去，“你说雨儿怎么…怎么这么早走了，也不等等我们…一个人在路上很无聊吧，没有酒也没有伴儿…”
杯酒下肚，撒风的胃像灼伤一样疼，他从楼梯一路跌下去，一直跌到酒楼门口。茗昀急忙赶下去追他，“撒风，你小心着点。”几个小厮都围上去，也没能拦住撒风，他一个人走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