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x傅红雪|不知乘月几人归20
傅红雪裹着路小佳的氅衣,倚窗昏睡了不知多久,醒来马车不走了,他听见有人捣药,便唤了一声师叔,那人搁下药杵,几步踏过来,挽起车帘,却是熠王。
一时无言,旭凤抚在傅红雪额上,见烧退了些许,便转过身,矮下肩头,要背他。
傅红雪迟疑片刻,双手攀在了他颈上。
帘外已不是荒山远道,目之所至,是一片草木葱茏,群山蔚蔚的光景。
旭凤背着傅红雪,蹚过草坡,踏上青崖,扶他在树下坐。
崖边生着火,煮着粥,汩汩有声。
傅红雪远目,山中烟霭澹澹,隐约见得群山拥着一道绿水,水中抱着一方小洲,洲上蒹葭倚台阁,那一檐一窗,一阶一廊,竟有几分重明宫的样子,傅红雪以为眼花了。
旭凤取药草糜敷在傅红雪踝上,一边以棉布裹了,一边道,那是小西洲。
傅红雪忆起昔年在砚阁读过的诗,应了他一句,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
旭凤笑了,抬头答他,是这么个意头。
他起身,向火边守着粥,缓缓道,许多年前,祖父倾心夏国一位宗室之女,向夏君提了亲,彼时强敌在侧,周夏尚有盟约,夏君大为欢喜,赐为嫡公主,许下婚期。祖父怜她远嫁,恐怕孤身异国,起居不惯,难免思乡之苦,便寻了好山好水,召入夏国工匠,起了这处行宫。谕宫侍,衣着礼仪皆依夏制,服侍夫人一茶一饭,须如旧时,宫中一草一木,应悉如故地。
粥滚了,旭凤盛起一碗,一面轻吹,一面走回来,半蹲在傅红雪跟前,待他把碗捧在手上,望着他道,可惜,迎亲那一日,送嫁的仪仗遇上沙海,消失在大漠里了。祖父遍寻数月,遣去的人一个都没有回来,岂料,夫人竟从沙海中逃生,徒步捱到了周都。她见了祖父,只说了一句幸不辱命,便过世了。死时,是一头乌发,一领红衣,一把瘦骨。
旭凤知傅红雪为护着他,险些丢了性命,便只得将岁月、心事,从前的、往后的,桩桩件件托于他。
他说祖父后来高寿,年逾百岁,无数次同父亲、叔伯念起夫人。周夏盟约已失,可故事传下来,周国的皇子心里,都惦着能有那么一位万山无阻的夏国公主。
旭凤切近几分,道,往后,留在周国可好?
傅红雪抬头一怔。
旭凤也知问得唐突,却并不转圜,仍道,若嫌周都喧扰,也为你在山水间觅一方小洲,当个隐居的世家公子,可好?
傅红雪这才记起,东宫问罪寒音寺,扣了他一个离间手足、惑乱朝纲之名,他纵是袭了嫡长公主的家门,日后也难在周室容身,旭凤这是要与他寻一个安生的所在。
他心中惦着润玉。小鱼儿要么已在拂云见舍生,若不然,亦不免沦为熠王阶下臣虏,他不知何种境地于那人更为慈悲,只知傅红雪是夏国将门之后,重明宫抚养成人,于国于家,此身已许不得别个,眼前这人话说得多好,也终有一日,他要同他剖分敌我,决了生死,他实在不堪受他回护。可是,熠王手中握着小鱼儿的消息,要是此时拂了他的意,只怕那人坟茔何处,都无从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