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x傅红雪|不知乘月几人归14
军中号令,傅红雪在父亲帐下听过,他抬头,向夜望去,远空之下,宫殿、城楼的轮廓微微擦亮,那是火把的光。
亲征在即,新君传旨,这一日缓早朝,宣入诸位武官,召集将士殿前点兵。
车马至鹿苑,就驻在栏外,九歌令宫人执灯,自向草坡这边跪了,遥遥行礼。
傅红雪待要动身,润玉伸手一拦,向小鹿投了一瞥。
小雪睡梦正酣,两人都知道,这小家伙最是鬼大,人一走,它必得惊醒,撵上来,紧紧缀着,五里十里不舍。
润玉打了个轻声的手势,仍在鹿背上抚着,要傅红雪起身。
傅红雪轻手轻脚,向草中踩过去几步,立住,回了回头。
小鹿睡得像朵云似的,润玉把手悄悄抬起了,它还是未醒,他才一分一分离开,低身缓踏,行了几步,又转眸望了望。
傅红雪往回跨了一步,拽住润玉的腕子一带,两人相携,奔下草坡,又出鹿苑,逃兵似的,躲进了车里。
傅红雪打起车帘,想看一眼小鹿追来了没有,夜还深,草声飒飒,看不多远。
帘一落,傅红雪回身,只见润玉望定了他。
车中不过窄窄方寸,只容得下两人,这一望,便是无尽的天地。
小鹿乍一醒来,四下无人,立在坡上一眺,见一灯摇摇,远垂在车檐,它拔起四蹄追到栏边,车马已起行而去了。
玉阶下已千军阵列,刀兵如雪,灯火如昼。
新君命押来护城尉二人,责其值守西都门,任人驰马擅入不予阻拦,依军法,斩立决。
复问罪于西宫门,责宫卫长治下不严,伙同手下与宫人私相授受,乃至宫门有隙可乘,依军法,宫卫长斩,余者杖责四十,充入边防。
又令将西郊皇陵六禁卫尸首陈于阶下,嘉其忠勇可畏,命以军中之礼下葬,厚赐田亩、布匹于亲眷。
两罚一赏,直似当头一击,压得阶下纵有千军,竟不敢多一寸声息。
太尉呈来军籍造册,新君执在手中,并不翻览,只在玉阶上缓踱几步,随口宣了四名将官。
这四人,有中宫并不曾厚待的远房侄儿,也有起于阡陌行伍之间,一刀一戟拼上来的武人。何年入军籍,任过什么官职,赴过几回沙场,是长于骑射,还是谙于布阵,以至于练兵、巡营等日常小事,但有可取之处,新君只当自己宫里几方园圃、几株花木一般,各个细数,许多是并未记载在册的。
阶下闻之无不愕然,四人更是惶恐莫名。
言罢,令箭出,命为左右将军、车骑将军、骠骑将军。
新君领轻骑先行,四人各领轻甲、车甲、弓弩,押粮草随后,一途之上几回停驻、何处扎营,抵边城如何与守军交接,一一交待了,周全至此,阶下只有领命的份。
傅红雪在车中倚窗,听风中依稀传来只言片语,好像又回到见鹿台。
那时是长皇子,平日风雨不惊的,一上见鹿台,却是令出如箭,他在他身侧,或坐或立,总是屏息,心中悸悸的,半个瞌睡也不敢打。
这时是新君,字句若有刃,只更冷了些,可傅红雪竟听得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