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英雄传(4)

“大人，崔家虽是河内望族，然而这么一大笔钱，我们确实拿不出来啊！还望大人明鉴！”那说的是一个声泪俱下，连一头鳄鱼看见了也会流下同情的眼泪。
然而李伯约没有，他发自内心的为崔京源考虑，善意提醒道：“小崔啊，你先别着急嘛。钱没有那么多，我是理解的，不过你们不是还有地吗？”
经李伯约一番讨价还价过后，崔京源混乱的思绪方才清醒一点，看着李伯约一手的银票地契，心中暗想：“一刀把我杀了也不过如此吧？”
“崔大人，您的善举我族铭感五内，孔子也才弟子八千，今后我族一万多名失学儿童都是您的弟子……”李伯约发自肺腑的开始感谢，没想到却让崔京源打断了。
“大人，下官实不敢当啊。（鬼知道当他们的老师还要不要管他们吃喝拉撒。）下官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退，大人今后……”崔京源本来想说：“今后但有驱策，下官一定赴汤蹈火云云。”但是一想到李伯约恐怕不会跟自己客气，于是改口道：“大人今后一定要保重身体，莫再积劳成疾。”话音一落，就犹如鬼魅缠身似的飞奔而去。
“我有这么可怕吗？”李伯约摸着自己的下巴自言自语道。
“有啊。”一个忍不住笑意的女声从身后传出。
李伯约如闻仙乐，惊喜交加，连忙回头，叫道：“阿姐！”
一袭黑色长衣头戴斗篷的年轻女子正俏立巷角。这时不知哪儿放起了烟花，女子放下斗篷，烟火忽明忽暗，印照着她的细眉雪肤，一支纤纤玉手从黑暗中伸出来，抚摸着墙角的梅花。
突兀地，折下了它。
下弦月柔和的光芒悄悄透入窗隙，光斑在地上缓缓移动，月光与黑夜好似觥筹交错，令人恍惚。
李伯约与黑裳女子隔桌对饮，女子似乎已经微醺，眼睑忽开忽合，长长的睫毛挂着一点泪珠，不住的呢喃：“今夕何夕，今夕何夕？”
李伯约心中暗叹，轻轻唤了句：“阿姐？”女子不为所动，似乎是睡着了。
“亦娈？”
李亦娈本来一手抱着酒瓶，脸贴在桌面上假寐，听得此言，缓缓睁开美目，抬头望了过去。
这一刹那似乎时间停滞，李伯约隐隐觉得有些窒息，不敢再对视，低下头去默然无语。
半响，李亦娈问道：“不是让你待在家里嘛，怎么又跑出去寻我？”
“我怕你有危险。”
李亦娈笑道：“我族如今正得圣眷，谁敢伤我？”
李伯约摇摇头，劝诫道：“阿姐你也知道，如今我族如日中天全赖秦皇圣眷，我们这般为他排除异己，巩固权位，以致百官政仇，各族私恨，我族已成秦国公敌，倘若将来矛盾爆发，秦皇未必……”
“所以……”李亦娈轻飘飘的说道：“只要我死了就好了啊。”
李伯约为之一怔，情不自禁流下泪来，失神落魄的道：“不……”
“只要我死了，秦国士庶怨气自消，再无威胁，只要我死了，巴氐族人全心依附，再无祸患。至此以后，诸事顺利，你也……自由了。”李亦娈说出这番话时竟无一丝凄婉之情，反而有种解脱的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