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谈一夜(4)
太宰一脸稀松平常地说着,好像是在说隔壁商店街的鸡蛋大减价一样。我们也一脸稀松平常地听着,没有露出半分惊讶的神色,好像是在听一位主妇的购物经历一样。似乎比起走私毒品这种事情,枪战需要避讳的程度远远不如一样。
“不过起因确实是因为毒品走私来着。几个愚蠢又可怜的年轻人一边在组织里活跃,一边又暗中勾结外国的走私团伙,想要把整整50吨的***通过独轮上的集装箱瞒骗过关,带到这个横滨来呢。”
“那还真是自不量力的行为啊。”安吾插嘴道,“想要借着组织的名号做这类组织绝对不允许的事情,那就是故意给组织抹黑,对于最看重面子和义理的港口黑手党来说,这可是大为禁忌的。”
正如安吾所说。港口黑手党虽然是「黑手党」,是令人害怕到听到这个名字都不自觉地想躲闪的存在,但在黑社会一直以绝对的恩怨分明而被各路黑帮组织所敬畏。社会上的许多出尔反尔和颠倒黑白在港口黑手党里是不可能存在的,一旦组织的意志将其判定为「背叛」,等待的就只有无情的死亡,没有任何容许辩驳的余地。
一口威士忌冰凉清爽的口感滑过我的口腔流进腹中,我耐心地听着太宰的讲述,并暗自为那几位以身试法的勇士们抱以同情之心。对于我这种底层员工来说,安分守己地做好被安排的任务就是我应尽的全部义务了。
“嘛,正因如此——森先生相当生气呢,要不然怎么会特派我组织小队调查追捕呀。”
太宰摆出了一副嫌弃的表情。大概在整个黑手党里,能对首领安排的任务挑三拣四甚是如此直接地表达不满的,即使是五大干部之中也只有太宰一个人敢这样吧。然而太宰能这样像一个叛逆期的少年一样(虽说他本身从生理层面上就是一个正处叛逆期的少年)地抱怨,也是由于他的实力和手腕,才让他有资格这样耍性子。
“原来如此,所以才会发生枪战啊。那太宰你身上的血迹……是中弹了么?”
“怎么会?这是对面的人的血啦。他大概是这些鼠辈中的头头吧?为了自己的同伴,冒着枪林弹雨疯了似的朝着我的方向冲了过来,大概是想和我同归于尽。”
太宰一边回忆着一边拉开了一个蟹肉罐头的拉环。
“真——的很可惜啊!他只差一点点就成功了。就差那么一点点……我就可以和他一样迎接美妙的死亡了,而不是坐在这里,带着一身他的血的腥臭味被安吾嫌弃呀。”
我用余光撇了一眼安吾。他像是逃避现实一样举起酒杯,恨不得把脸塞进杯子里,好让自己的愁容不被他边上的少年看到。太宰一旦开始了他奇奇怪怪的自杀理论的话,一时半会是停不下来的。他一脸兴奋地、像一个对亲友大人炫耀自己满分试卷的孩子一样,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自己无数次大大小小的自杀事迹,以及每一次自杀未遂的经过。其中的很多次都是几乎就要成功的濒死体验,通过太宰的陈述就会更加显得百转千回而具有戏剧性。我甚至曾经想过,如果把太宰这么多次的自杀经历记录下来的话,说不定能写成像「百物语」一样的故事集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