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错(4)
“哦?还真是巧极。陈兄,你我之间却原来还有这样一番缘分在。”
陈观望着根本没有给他目光的任夫人,只能说是啊,巧极,巧极。
他根本不晓得后来自己都跟任永淳谈了些什么,只记得有个侍童突然跑进梅园,道是吏部来人,邀主子一叙。任永淳跟着侍童匆忙离开,园里便余下了陈观与任夫人,还有一个侍女。
虽说日头照着暖和得很,毕竟是冬季,任夫人披了件殷红的斗篷,眉心一点朱红,花钿纤巧,更衬她面如芙蓉,风姿绰约。
“听夫君说,陈大人目前在大理寺任职?”
“……是。”陈观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那道浅桃红的背影似乎已逐渐模糊,无法与眼前这抹殷红重叠。“夫人最近好吗?”
“安好。怎么,这许多年还未打听到我的名姓?还是根本就不关心?”
这句话倒让陈观找回了些旧日光景,“可是单名一个‘棠’字?”
邵棠并没有因此感到愉悦,“只因着我那在刑部的阿弟单名一个‘棣’字吧。”陈观无话可说。邵棠微微叹了口气,“你若能争气些就好了。”
“……是。”陈观居然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想来依邵敬和的意思,女儿只要嫁给状元郎就好了,哪在意是谁呢。“二小姐,我本不该作那幅画。”
“我喜欢听你这么喊我。”邵棠避而不答。“陈大人,妾身告退。雪意深重,请多添衣。”
陈观留在原地目送。成为任夫人的邵棠依旧是邵棠,只是再不见女儿家的娇俏,有的只是端丽大方。
她似乎过得很好。只是为什么,那眉心萦着愁怨,不曾稍减?
年关初过,消息传来,任永淳果然调任兖州知州。陈观总惦记着邵棠不太对劲的神色,疑惑盖过了欣慰。
仅仅几月以后,空饷案爆发,印证了陈观的猜测。军队因为粮饷不能按时发放哗变,兖州做为供粮要地之一,知州首当其冲,难免责罚。
上午任永淳才被押解至京,下午邵敬和就找来了大理寺。杜微言已经不管事了,陈观被理所应当地推了出去应付这位老尚书。两人各自见礼,陈观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空饷案乃圣上亲批,不可能轻易糊弄;邵敬和空手而归,面有悻悻。
又过了几天,陈观正批公文,忽然门外通传,说是任夫人求见。陈观的笔尖不由得一停。
邵棠……
第四折 银红
邵棠不是来求情的。正相反,她知晓陈观的脾性,此来是求陈观不要听了她父亲的话私做手脚,断了自己的前程。
陈观说好,我答应你。可你就不担心么?
你说我夫君?我会一直陪着他,无论他怎样。
她说这话时很坚定,陈观连劝阻的话都说不出。
半个月之后圣上批复了大理寺给出的裁判,空饷一案,几大供粮州涉案官员皆削去官职发配戍边,牵连数以千计,家属按亲疏远近使服劳役;以邵棠的身份,邵敬和上请求情之后依律应服鬼薪白粲之刑,前去庙祠做烧饭打杂的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