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错(3)
“是了,可惜我那——唉,这新婚便要赴任,可真是……”
状元郎向陈观打了招呼便离开了,估计是去他老丈人府上报备。陈观回到书院打点行装,大理寺那边催得急,容不得他在书院多住哪怕一天。走到书院门口,隔壁青龙寺的老主持正带着几个小沙弥做功课。寺里的海棠花事极盛,粉白混着深红的碎瓣星星点点地随风散至寺外,有一片刚好落在他鼻尖。
陈观心里一动。花瓣柔软细小,仿佛羽绒,缓慢轻挠。他叩响了青龙寺门,老主持颤巍巍地从蒲团上立了起来。“施主前来所为何事?”
陈观努力压住脸上的热气,问得谨慎小心。“请问大师,月前有位官家小姐几次前来,着一身桃红衫子的,是哪位大人的千金?”
老主持似是懂了他的意思,还笑了笑,也不拐弯抹角就直接说了。陈观听罢回答呆立半晌,然后向主持作揖道谢,退出寺去。
他该上任了。
第三折 殷红
要说大理寺卿杜微言最看重的下属是谁,那非陈观莫属。入职三年以来兢兢业业、处处谨慎,却又敢于直言,帮他预判了许多风险。所以今日陈观前来请假时杜微言毫不犹豫地就同意了,不就是要去赏梅会友么,他可是把陈观当做下一任大理寺卿来提携的,一个短假不算什么。
“任兄,好久不见。”当年意气风发的状元郎早已被官场磨去了棱角,任永淳与陈观对面行礼,露出一个笑来。“陈兄,听闻杜大人很是看重于你啊。下次见面时,我是不是该唤一声陈大人了?”
“任兄说笑了,要也是我改口才是,三年一考核,等年关一过任兄便要调任兖州,到时还得任兄多多照顾了。”
两人默了一瞬,“陈兄啊,我俩这是干嘛呢?”
问毕两人同时大笑开来,多年未见,见面便打这些官腔,可对不起当年同届之谊了。
“好了不说那些虚的,任兄此次进京可是为了述职?”
“正是。进京也为着上下活动一番,如你所言,兖州政事,我可关心得紧呐。”任永淳摆摆手,“另外,内子毕竟挂念着这里,这不是过年了,带她回趟娘家嘛。”
提及任夫人,陈观面上不显,心里却平静不下来。
一步相错,各自殊途。
这天是个难见的晴天,前几日因着下雪积起的层云阴霾一扫而空,日光下照,使他们所处的梅园一片通透。红梅似血,白梅玉洁,间有未化的残雪妆点其间,实属冬日上乘美景。
“夫人,前面就是了。”
远远地听见似是侍女引路之声,陈观微一弯腰低下视线,“可要回避么?约略是令正来寻任兄了吧。”
“不用,你我之间,避了显得生疏不是。”
陈观这才直起腰来,任夫人已步至他们身边,缓缓一福身,大大方方地笑了笑。
四目相对,各有滋味。
任夫人的惊异比较明显,任永淳问难道二位是旧识?陈观还没开口,就听任夫人道:“夫君还记得当日媒人呈上的那画吗?”
“自是记得的。见面方知,夫人风姿远非画笔可描绘而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