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漫天絮（六十）

林知凡：“头一天去吃的是饺子，茄子馅的，我奉承了老人家几句，——我不是厚着脸皮拍马屁，是真的好吃，以前我都不知道，茄子也能包饺子——结果以后几天，天天吃饺子，葫芦馅的、西红柿馅的、黄瓜馅的，——葫芦还不稀罕，西红柿能包饺子我还是头一遭尝，真了不得，老人家真是有本事！”安心：“我觉得你更有本事！我妈那人不怎么好敷衍的，你居然敷衍的滴水不漏，这才真叫了不得！”林知凡：“我那不是敷衍，是真心的！我和老人家投缘，一见如故。你别不信，我妈你也见过，我总觉得你妈和我妈有什么地方很像。我从小跟我妈亲，所以见了你妈也觉着亲。”安心许久无语。“你又不说话了，不管说什么，你说几句，哪怕像刚才那样，夹枪带棒、含沙射影地来几句也行啊！别不说话，我心脏真的闹毛病了，回头你还得抢救我，你现在讲几句话，全当是打疫苗预防了。
”安心：“传染病才有疫苗！怎么会这么没有常识？林知凡：“抱歉，我对医学一无所知，以后有时间，你给我扫扫盲吧，别让我一直无知下去，让人家笑话我。”见安心又把头扭向窗外。“安心！”安心长叹一口气，扭过头：“我有时看电视，看见有人脚上绑着绳子，从很高的桥上跳下去……”林知凡：“那叫蹦极，我玩过，很刺激。”安心：“看他们蹦极，我觉得其实没什么好害怕的，脚上拴着绳子，跳下去也不会有事。可有一回，我走到一座很高的桥上，忽然想到：如果是在这座桥上，让我栓着绳子往下跳，我敢不敢？我这么想的时候就往桥下看了看。那桥好高，可也没电视上的高，我已经觉得两腿发软了，我知道，就算拴了绳子，就算绳子很结实，就算有人陪我一起往下跳，我也还是不敢。理性认识到的东西，感觉不接受；理性说，很安全，感觉说，不可以。说穿了很简单：
人是感性动物，受感情支配，人的理性是事后用来说服自己的东西。”林知凡等了一会儿，看安心没有再往下说的意思：“你的话好像没有说完，还有一半。”安心：“你的世界对我来说完全陌生，安祺说你事业做的很大，身家要用亿作单位来计算，她说你人缘广有手腕，三教九流都有朋友，黑道白道都摆的平……”林知凡：“你不要听她胡说！”安心：“你自己也说过，你以前的生活很混乱。我想像不出混乱的生活什么样，我也不知道像你这样的亿万富翁，不混乱的正常日子什么样，你和我是两个世界的人，我如果想进入你的世界，就会像蹦极一样，就算告诉自己很安全，没什么好怕，我还是不敢，想一想腿都发软……”林知凡：“你想过了是吗？”安心：“我是个简单的人，只适合过简单的生活，我也没什么胆量，那么惊险刺激的游戏，我是玩不起的。你不应该只图自己新鲜，就把别人的生活搅的一团糟。
”两人都无语，沉默许久。林知凡：“安心，以前我真是小看你了，你口才一流！以前不讲话不是不会讲，是看不上我，懒得跟我废话。”安心：“我不讲话是觉得安心：“我不讲话是觉得没必要讲，没什么可讲的。你们有钱人，什么事都玩腻了，就像山珍海味吃倒了胃口一样，偶尔见到不一样的东西，就想尝试一下，不过，水和油是掺不到一起去的，忙活一阵，三分钟热度过去了，自己就后撤了，用不着我讲什么。今天你不逼我，我也不讲。”讲完许久不见林知凡搭腔，“你的钱是捐给医院的，虽然是布置在我的办公室里，不过等我退休了，或者科主任被撤职了，自有别人来接收那间办公室，我不必觉得欠了你的，非要还你什么才过的去。你可以不在乎这笔钱，我也不在乎，虽然我不像你那么有钱。”林知凡：“我只求你一件事，安心，别口口声声说我是有钱人，我怎么听都像讽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