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愿伴君侧（七）(3)

芈月原以为是自己一行不经意间得罪过丞相夫人，如今人家想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她原想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可没想到一打听才知道，那丞相夫人的来历，竟然是当初在楚国时和她万般不对付的芈茵。当初在楚国，芈茵被芈月落过不少面子，更是因为她没有嫁成自己心仪的男子，反而吃了不少苦头辗转来到燕国。如今芈月落在了她的手上，怎么可能因为简简单单的道歉就放过他们，所以虽然一时间性命无忧，可处处刁难还是少不了的。
这样一来，他们的日子更难过了——每日只能住在一间破败的屋子里，虽然每月驿站会派人送来一定的银钱，但根本不足以维持几个人的温饱，还是要自己去做工维持生计。偏偏芈八子和赢稷作为质子，不能随意走动，怕他们是想要趁机打探燕国机密，青龄姑姑因为会些功夫，也被拘着不让离开太久。所有这些担子就全落在了沈面身上，那些守卫见他年纪小，脸上还戴着一个遮丑的面具，便未曾将他放在心上。
可一个十三岁的小孩能找到什么事来干，还要一个人养活这么多人。沈面只能挑着最苦最累的活来做。每天回家身上都会带着大大小小的伤。
每每看到沈面身上的伤，赢稷都觉得自己的心像是碎了一般，疼得厉害。他不敢再后悔让小孩跟着，只能恨自己没用，每天只能被困在这个屋子里看书，靠着比自己小的小孩养着。要是面面不管自己的话，他一定可以过得更好的吧。
“面面……你走吧……”终于，在沈面又一次带着伤回来时，赢稷看着他身上磕的青紫的伤痕，紧紧地攥住拳头，直到手指狠狠地嵌进肉里。他再也忍受不了自己心里的愧疚心疼，声音嘶哑地开口道。
可两个人相处了这么多年，沈面怎么会不知道赢稷的心思，也不直接回答他，只是一边处理着伤口一边抬眼看了看他，装作不经意地说道：“好啊，我走，然后被当做流民抓去充军，好一点能在战场上留个全尸，坏不过尸骨无存。或者因为这张脸被路边青楼里的老鸨看上，被人迷晕了抓进去，当个小倌……”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赢稷知道他定然不肯走，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自己，又急又气，连忙出口打断了他。
“怎么？你还想让我走吗？”沈面看赢稷生气，知道自己刚刚的一番话有用，就不再说话，专心起处理身上的伤。
赢稷哪里还敢提这件事，见他自己够不着伤处，努力伸手去够又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的，忙接过他手里的药，让他转了个身面对自己。又把自己的衣角塞进小孩手里，怕他疼起来掐自己，才小心翼翼地替他上药。可看着这满身的伤痕，即使沈面不想离开，他也不忍心他每天都要外出做工，还是开口道：“面面……”
沈面却突然前倾抱住他，把头埋在了他的颈间。
赢稷瞬时就僵住了，一动都不敢动，只听到沈面闷闷地开口：
“阿稷，我们这么多年一直在一块，我心里有什么事从不瞒你。这两天我常常会想，当初在掖庭是逼不得已，可如今我为了点吃的，日日做这些轻贱的行当，你会不会在心里瞧不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