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愿伴君侧（十）

两个少年就那样在回程的牛车里确定了彼此的心意。
他们那个时候年少，眼睛里纯净地没有一丝杂质，爱得纯粹简单，天真而又执着的认定只要有彼此之间的爱，什么苦难都可以克服。可他们不知道，这世上人言可畏人心险恶，哪里是一句承诺，两颗真心可以抵挡得住的。
他们怀着对未来美好的期许，一路含着甜蜜，毫无畏惧地踏上了前路未知的归程。
争夺王位的过程虽然艰险，可一来芈月的手段高明，最后竟获得了义渠君的帮助；二来赢稷归国后处处举止得体，展现出的风姿清朗不凡，得到了诸多大臣的认可，最后倒是有惊无险地坐上了秦国的王位。
举行登基大典的那一天沈面也在。那天他终于摘下了戴了十几年的面具，站在长长的阶梯下远远地看着他的神穿着精致华贵的朝服一步一步走上那个象征着权利与责任的王位。
那时正好是正午，阳光金黄炽热地占满了天地，均匀的铺展在赢稷墨黑的朝服上，衬得他像是天神。他踏上王位的那一瞬间，秦国所有的属民都向他下跪，他们匍匐着高声呼喊万岁，心中期待这个年轻的王带着他们走向富强。
但是义渠君没有，他那时候还是西戎的王，他遥望着秦国的王都，心里志得意满。在他眼里，赢稷不过是个小毛孩子，乳臭未干；大秦的太后都是他义渠君的女人，这个新秦王，估计的叫自己一声父亲吧。
新王登基之后本就需面临一堆杂务，更何况赢荡死的突然，诸位公子夺位期间遗留下来的问题也是繁复杂乱，那段日子里赢稷总是忙的昏天地暗。幸而如今沈面摆脱了罪奴的身份，在芈月的默许下可以自由出入后宫，甚至可以留宿在赢稷的寝殿。这也是赢稷在繁忙的公务外不多的安慰，每次心生倦累时抬眼看看守在身边的爱人，再想着他曾许诺过的美好未来，就仿佛会有用不完的精力。
这天如往常一样，赢稷卯时起床后来到勤政殿处理公务，就听到内侍传报上来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你说什么，有孕？”赢稷不可置信的看向一旁战战兢兢浑身抖得如筛子一般的内侍，只觉得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的母亲，大秦的太后，在他的父亲去世了两年之后有孕。这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简直荒唐！”回过神来的赢稷气的将案几上的竹简全都扫落在地，两手用力攥着桌角平息心里的怒火直到指节冒出青筋。
他想着这个孩子的来历，那孩子会是谁的？义渠君。只有他了。他就知道，那个野心勃勃的义渠君不会无条件地帮他登上王位。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母亲会用这种法子帮自己登上王位。
怒火之后就是深深的无力，他只觉得自己没用透顶。以前在燕国时需要年幼的面面外出做苦工养着，而如今自己的王位，也是母亲用这种不堪的方法换来的。
“滚……”，有了这个想法再环顾四周看那些内侍，明明只是战战兢兢的视线，却让他觉得每一个人目光之中带着鄙夷，赢稷双目通红，觉得自己身上的怒气翻涌像是要炸开一般，忍不住大吼。
这些伺候新王的内侍哪里见过赢稷这个样子，一时间吓得瑟瑟发抖，一个个趴伏在地一动也不敢动。只有赢稷的贴身内侍大着胆子朝最外面的宫人使了个眼色。那个宫人意会后悄悄退下，踏出勤政殿后飞快的往芷阳宫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