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一日 文/花犯(3)

南下的路崎岖坎坷，我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腊八那天，也就是国破七天后，我寻到一间寺庙。有两个小和尚在佛堂里施腊八粥，远远的闻到香甜的味道，我忍不住上前讨了一碗。
小和尚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忙说，“老人家，小心烫。”
我愣了一下。那年我二十七岁，短短一周不到的时间，白发骤添，眼眶凹陷，形容枯槁。我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沙哑道，“小师傅莫见怪，老夫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吃这么香甜的粥。”
“是这样啊，您命可真苦。”小和尚同情地看我一眼，像极了多年前落雪的元月一日，酒家掌柜递给我竹叶青时的那一眼。
苦吗？哪里苦？我爹是前朝九五至尊，我哥是有史以来最负盛名的太子，我妹妹，我妹妹……胃里一阵抽搐，我疼得哎呦哎呦乱叫，小和尚心善，扶我到一旁坐下休息。来领粥的人很多，有人是想沾沾福气，有人是家里揭不开锅，更多的人是像我一样，无家无业，靠佛祖赏饭才勉强饿不死。人群中有一对夫妻很是吸睛，两人穿着华贵，女子牵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少爷。
我身边吸溜吸溜喝粥的浪人们小声谈论起这户人家，我也听得一二。那男子是城里最有名的教书先生，教过不少世家子弟，还弹得一手好琴。女子花容月貌，善歌舞，夫妻二人感情甚好，攒下不少家业。
今年腊八，他们来寺庙给儿子祈福。小少爷肉嘟嘟的手捧着一小碗粥，皱着眉头对母亲说，“娘，我不喜欢喝粥。我要吃肉肉。”
温婉的女子和声劝道，“熙儿乖，喝掉这碗粥的话，来年会长高高哦。听话，回家叫厨娘给你做酥肉。”
小少爷撇撇嘴，又眼巴巴望向爹爹。男子只是怜爱地看着他。仆人捧来银勺子，小少爷勉为其难地喝光腊八粥。
我瞧着那小孩甚是有趣，不由得笑出声。旁边的浪人用胳膊肘怼怼我，打趣道，“怎么着，你也想娶个媳妇生个大胖小子？”
“哈哈哈，莫要取笑老夫。”
“老头，你瞧见那孩子腰间挂的东西没？”那浪人突然问，我伸脖子张望，直言没瞧清楚。“你老眼昏花我不怪你，那块玉佩一看就很值钱。怎么着，要不要跟兄弟们干票大的，事成以后咱们换到钱平分。”
我一听不妙，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我连连摆手，他们拔刀威胁我，我也只能认了。
黑布蒙面，棍棒在手，没想到打家劫舍这样的角色也蛮适合我。我们一路跟到那大户家中，待到夜深，领头老大派我进去偷东西，他们几个人在宅子外面把守。
“老头，别耍花招，得手后学三声猫叫，我们到侧门碰头。”老大命令道。
我明白了，他们是想有钱一起赚，有祸一人背。我就是那个替人背祸的倒霉蛋。偷东西这种事我真不擅长，但是人的潜力是无穷的，许是吃了佛祖一碗粥的缘故，我居然侥幸绕进了小少爷的卧房。一般而言，贵重的贴身物件都会被奶妈藏在枕头下，我屏住呼吸一阵摸索，居然真的给我摸到了。
得手后我与那帮狗兄弟碰头，几个人蹲在月光下打量这块来之不易的稀世珍宝。这玉佩通透有光泽，被保养的很好，定是主人颇为爱惜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