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3.洺水无痕，南泽之畔(5)

有那么一瞬间，李魏甚至是绝望的，他知道两人之间的差距，但从来没有哪一刻那么清晰的意识到，哪怕他努力了整整六年，在她眼里，也只不过如小孩子过家家一般。
时隔六年再见到南洺时，是在当初宫宴举行的大殿上，她仍是那样一身素白衣裳，仍是那样的倾城容颜，仿佛什么都没有变，不同的是，殿上堆满了横七竖八的尸体，他进殿的数十步，每一步都脚踏鲜血。
“你回来了。”从他进殿开始，南洺便一直望着他笑，待到他们之间只剩十余步时，南洺开了口，熟悉的声音，带着熟悉的温暖，却也让李魏慢慢止住了步伐。
他站在她面前，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是想质问她的，带着心中所有的愤怒和绝望，可是，问些什么呢？他不知道。所以沉默许久后，最终他也只是平静至极的轻轻“嗯”了一声。
南洺仿佛没有看出他的不对劲，她轻笑着，迈过殿上尸体向他走来，明明脚下踩过血色，素白衣衫上却纤尘未染，她走在这座大殿中，如一只遗落人间的灵。
“你心中有不甘和怨恨。”一句话，道破了李魏的心思。李魏对上她的视线，却逃也似的移开了目光。他张口想反驳，可那句“没有”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见此，南洺莞尔一笑，“没关系，总归，我很快就会离开了。”说罢，她在他惊慌转头的同时，步履从容一路行至大殿外。临走前，南洺看了跟随在一旁的镇边大将军一眼，轻笑了一声，她虽没回头，但李魏知道，那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她说：“虽是我说动了大将军给你个机会，但最终的选择是大将军自己所做，我并没有强迫于他，所以，你可以安心。”
李魏的回归，集权，收拢人心，似乎一切都顺理成章，但庆敏帝却迟迟不愿下那道禅位的旨意。
李魏去看过他，印象里威严的帝王如今已现老态，他带着一众亲信退居后宫，似乎已对朝野之事完全不上心，但李魏知道，这些都是表象，见到他时，庆敏帝的目光，是杀人的目光，如果可以，他一定会杀了自己这个儿子。虽是没有禅位旨意，可如今的庆国，早就是李魏的天下。
南洺退回了自己的宫殿，轻易不再出现，哪怕他想去见她，也很少能找到她人。
每日奔波于宫中处理政事时，李魏心中一直有些迷茫，他始终觉得，自己就像一只风筝，而那根线，永远都握在南洺手里。他甚至有些怀念起边关的生活，至少在那里，他不用像现在这样日日都不安稳，那时的他，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好好历练，以最好的模样站到南洺面前，那时他一定会笑着问她，自己现在是不是很厉害？是不是没有辜负她的苦心栽培？
可惜，世事从来无常，他从未想过，哪怕时隔六年，再次站到她面前时，他仍是那么弱，仍是那么卑微。
李魏这一执政，又是整整三年。彼时的李魏已经二十四岁，却仍是孤身一人。
这三年里，他只见过南洺两次，一次远远看到她在屋顶喝酒，靠近时却没寻到人，一次他晚间去看望她，她站在门外廊下，见到他后笑了笑，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便已经转身往屋内走，只留下轻飘飘一句：“夜深了，早点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