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3.洺水无痕，南泽之畔(4)

那天是除夕之夜，宫中大摆宴席，南洺却没有去。她一个人在屋顶上饮酒，喝到有些昏沉之时，李魏爬上屋檐，坐在了她身边。南洺看他一眼，告诉他军中历练的消息，李魏显得很平静，这让南洺有些意外，她眼神朦胧的瞥了他一眼，“你就没什么想说的？”李魏笑了笑，“没有。”
南洺转回去继续饮酒，几口过后“嗯”了一声，“好好历练，一路顺风。”那是临到他离开前，南洺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李魏离开那天，南洺没有出现。他骑在马上，回望那座高高的城墙时心里在想，不知道他再次回到这里时，这座皇庭会变成个什么模样，而她，又会变成什么模样？
这一历练，便是六年。春去秋来，边塞却始终黄沙漫漫，一如南洺殿中的那片素白。
同一个颜色看久了，总是会觉得枯燥乏味，边塞的黄沙亦是如此，但很奇怪，他在南洺那里看了三年的白色，却始终没有觉得乏味过。
六年的边塞生活，足够李魏从默默无闻的小兵卒变成镇边大将军身边的副将。他偶尔能从周边人的谈论中听到南洺的消息。
他们说，神女又为庆国设立了新制度，不问出身，广纳贤士，一时朝中人才济济；他们说，北方天灾连连，神女不辞辛劳赶到当地，求甘霖，施雨露，与当地百姓同吃同住，助他们渡过难关；他们说，朝中有奸臣想要谋反，神女神机妙算，请君入瓮，在逼宫当晚将奸臣反诛于大殿之上，并借此将朝堂内外整顿肃清，一时间，朝中官风清廉，百姓安居乐业，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开明盛世……
李魏近乎贪婪的汲取着一切与南洺有关的消息，每次听到哪怕一星半点，他的情绪都会伴随着这些消息波动着，从一开始听闻她事迹时的高兴，渐渐就变成了替她担忧。
自古帝王最惧功高盖主，她于庆国的重要性，似乎已经远远超越了当朝庆敏帝，如此下去，那她……
李魏的担忧很快就变成了现实。在临国举兵来犯之际，京都传来消息，庆敏帝集天下奇人异士三百余人纳入宫廷，对外号称为神女寻找传人，以更好的辅佐君王，守护庆国基业。
可这番说辞能糊弄百姓，却糊弄不了朝野上下，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庆敏帝对南洺的宣战。
身处边关的李魏在战场上厮杀时，屡屡因为此事分神，最终一个不小心，挨了敌人一刀。他将敌人斩于马下带伤回营的当晚，便被叫到了镇边大将军的营帐。那一晚，大将军看了他许久许久，最终长叹一声，他说：“回京吧，陛下老了，也该安享晚年了。”
乍闻此言李魏不由愕然，怔在原地许久未动，大将军却起身稍作整顿后拜倒在地，“殿下隐于军中整整六载，如今也该回京了，臣，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直到这一刻，李魏才恍然，原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镇边大将军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可是，为什么会选他？
这个答案，在他带领大军回京坐收渔翁之利的那一刻真相大白，原来从一开始，他就像是一枚棋子，与其说镇边大将军选择了他，不如说是南洺选择了他。所以说，这么久以来他所以为的努力付出，其实都是她早就安排好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