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兔】 (兔鹰)长谈(5)
伴随他的人口激增和领土扩张而来的是美洲原住民的减少和领土的流失。白人通过购买、贿赂或强占等方式夺取他们的肥沃土地,顺从者被迫迁徙,不从者遭到屠杀。”
“我记得那条布满染血脚印的开拓之路,途中有人用塔罗牌为我们占卜,也有尽职的巡夜人如鬼魅般飘荡在幽深的子夜。他提着油灯从我们身旁经过,低声说着时辰: Las diez y media, tiempo sereño.(十点半,平安无事)。
酒吧则是行役者的驿站,那些人为了土地、名誉、金钱和世界上与生存挂钩的一切事物而战。他们庸俗、暴虐、愚蠢、卑劣,我则更是超越了他们创造的血腥的总和。我的繁荣建立在帝国的衰落与大半块大陆的血泪上,自出生以来就是如此。”
“你和你的宪法一样一成不变。”他哑然失笑。
“那东西没有修订的必要,而那些事实是没有修订的可能。我擅长卑鄙地粉饰与冠冕堂皇地牟利,你再清楚不过,尽力呈现的美好面貌下埋着一颗怎样污浊不堪的心。”
“行军时我在沙漠里见过向同伴尸体俯冲的秃鹫,休憩时在酒吧里见过斗殴闹剧后遍地的碎片与鲜血。老实说,那些细节我早已记不清楚,那些重叠的场景,只能拼凑出一块被时代染成血色的幕布。
我印象深刻的是一位形容枯槁的老者,看到我们的时候,他放下酒杯,尝试着向我比划。他说,你们是优秀的caballeros(骑士),你们杀barbaros(野蛮人),他们逃不出你们的手掌。我当过士兵,跟梦一样。连骨头都消失在沙漠里了,梦还在跟你说话,你永远都醒不过来。
出于交流的需要和路途中潜移默化的熏陶,我学了些西班牙语的皮毛,能听懂他诉说的大意;据他的神情脸色与意义不明的话语,我判断他醉得不轻。当然,那也可能是老者们共同的习惯,感慨万千,喟然长叹。只是那时拖着疲惫身躯的我已无暇顾及,只想求个短暂的安稳以闭目养神。于是我拿起酒杯、小幅度地挪开身子。
幸运或是不幸,这并没有削减他的热情,他仍然娓娓而谈,只是话语变得断断续续、有失连惯,或许也证实了我之前的判断。
他说,他为我们祈祷,瞧瞧,这听起来有多可笑,我忍耐着不甚礼貌的笑意,而他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Madre de Dios,(圣母啊)
Que soldados tan valientes.
(他们是战士,英勇的战士)
血,他低语着,这个国家流了太多的血。
墨西哥。这是一个嗜血的国家…一千个基督的血…没别的了。
上帝保佑…听起来像个笑话。倘若他真的操心着人类的战事与一切肮脏,那所谓的天堂地狱恐怕早就分崩离析了。信仰从来都无关紧要,只有利益,在时代面前永不褪色的利益。